走出去几步,蓦地停下了。回头看一眼站在小门另一侧的虞瑶,楚景玄大步走回她面前,按捺不住道:“若是孟韬或者崔方旭,你也会这样对他们?和他们一点小帐也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比起楚景玄的焦躁,虞瑶脸上表情格外平静。
乃至听他提起孟韬和崔方旭,她只神色如常反问:“为什么不会?”隐约带着淡淡的疑惑。
楚景玄本是被虞瑶三番两次和他清算银钱而闹得心下烦闷不堪。
质问的话出口,犹觉得不妥当,未想得虞瑶如是一句。
微怔之下,他眸光闪烁,带着些许欣喜与小心翼翼,试探道:“瑶瑶也觉得他们没什么不同?”
“有何不同?”虞瑶又问。
楚景玄便确信是他自己胡搅蛮缠、多思多虑。
想一想,深觉合该如此,孟韬崔方旭有什么好的,瑶瑶怎么会看上他们?
“端午那日的灯会是不是也与你有关?”沉默过一瞬的虞瑶凝视楚景玄,问出这么一句,捕捉他面上表情,心下有数,垂下眼仍将钱袋塞回他的手里,“今日的皮影戏也劳娄公子费心。”
楚景玄才知虞瑶清楚的事比他以为的多。
身上的力气仿佛被卸去大半,他倚靠着那扇小门望着虞瑶,半晌没开口。
“灵河县不比京城,终年难得能有几回热闹的时候。”
楚景玄缓缓说着,语声难掩低落,“只是请些伶人特地来表演一场罢了,也不值当什么。”
花费银钱把人请来灵河县表演确谈不上难事。
但那时,她几次三番催他离去,甚至要给他盘缠,他在端午之前离开却仍悄悄安排那一场灯会。
不过虞瑶那个时候没有往楚景玄身上想。
是今日见那皮影戏班子,猜乃他花费钱钞请来的才记起端午的灯会。
如出一辙的手笔。
略作试探便确认是他所为。
“娄公子,你对昭儿如此上心,我心里也是感念的。”
虞瑶温声冲楚景玄道,“只无论如何,不想看你平白费这许多的钱钞。”
楚景玄直觉这话有哪里不太对。
未待他想明白,见虞瑶伸手来关门,他避开两步,回过神时,愕然抬眼,小门已在他面前关上。
“瑶瑶,不是。”
楚景玄上前一步,隔门对虞瑶说,“不是因为昭儿,是因为你……”
小门另一侧什么声响也无。
楚景玄噤声,紧抿着唇,忽听虞瑶的声音响起:“娄公子可知,为何我后来并没有养狗?”
养狗?
楚景玄记起来,是他上一次离开之前听见过她说的话。
说要买一只大狗回来看家护院。
确实没有……
小院里没养狗,隔壁院子同样没有。
那日他费心捉来萤火供她赏玩,以为她会喜欢,或至少博她一笑,却没有得半句好笑,实在打击。是以楚景玄有意不去想这些事,不想自己找不痛快,只听虞瑶旧事重提,他一时好奇:“为何?”
“因我只是不需要那些。”
虞瑶语声平静,复道,“夜深了,娄公子早些休息。”
楚景玄便很快听见她远去的脚步声。
但她留下的一句话,他在心底反复咂摸许久,愈发觉出苦涩——只是不需要他的小意殷勤而已。
原来许多事,瑶瑶都知晓。
上一次离开灵河县的前一天夜里,她那些话也是故意说与他听。
而今不像之前那样抗拒他……
不是被他感动或接受他心意,想来是因昭儿这个孩子。
楚景玄揣摩着这两日虞瑶的态度。
说到底,更像允他和昭儿接触,方才有,愿意让他和昭儿独处。
可被她不似之前冷漠的态度多少冲昏了头脑。
以为是在尝试接纳他。
抬手摁一摁眉心,楚景玄轻叹一气。
哪怕这样,也是向好之始,他想,瑶瑶不记得以前的事,能对他有这点信任已是不易,他不能浪费这份信任。
慢慢来。
楚景玄又一次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这天夜里虽辗转难眠,但及至第二日,他照样一大清早提着早膳去敲门。
虞瑶也没有将他拒之门外。
前一天夜里虞瑶说过的那些话、话里藏着的意思,楚景玄牢记于心,以自我警醒不可急躁莽撞。
他照旧陪着宁宁和昭儿玩,依言给他们在院子里架起一架秋千。
如是无波无澜又过数日,一日早膳过后,楚景玄正带着宁宁和昭儿在院子里荡秋千,听见虞瑶说要准备马车。
他偏头朝廊下的虞瑶望去。
“要出门?”
“嗯。”虞瑶颔首,慢慢走到秋千附近,“去书院。”
解释过,她又冲宁宁和昭儿说,“你们在家要乖乖听话,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