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这可能就是他最后的命吧,就算现在不赐死,早晚也会因谋反丢了性命,早死早超生吧,到了那边还能让父皇教训教训他,好歹还留了文琪,文琪性情温顺,不像他父王那么争强好胜。
安王偏激了,认为老天给了他这个身份,就是让他去争那至高之位的,为了那个位子不择手段,再加上他一直拉帮结派,父皇也甚少管他,更加让他的野心滋长,酿成大错。
程文琪被陛下封为留安侯,没赐他职位,他自请去守皇陵,陛下准了。
崔槿是在昭王府再次见到他的,他一身青衣站在那里,面上没了从前那憨厚的笑,可那清澈的眼睛让崔槿知道,他还是从前那个与世无争的程文琪,只是遭逢巨变,让他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做个无忧无虑的安王世子了。
双柳替崔槿整理好衣服,对着程文琪躬身行了一礼,退到了凉亭外面。
程文琪站起身对着崔槿拱手,道:“八婶。”
“今日就要启程吗?”
程文琪点头,道:“安王府罪孽深重,陛下留我这一命,我总要为父王赎罪的。”
崔槿忍不住皱着眉头道:“那不是你的错。”
程文琪挤出一个笑容,问道:“八叔对你好吗?”
崔槿还没回他,又听他道:“瞧我怎么问这话,八叔对你定然是好的,只要你好就好。”你好,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崔槿道:“这是我为送给弟弟妹妹的礼物。”
崔槿拿在手里也不知是什么,只说替肚子里的孩子谢谢他。
程文琪苦笑一声,崔槿从前从他这里拿什么东西,从来都是抢过去的,不知何时,竟是如此生疏了。
他几乎要冲口而出,如果当初他对阿槿表明心意,那她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的妻子。
可惜他懦弱,他不敢,他没有父王十分之一的勇气。
人人都说他同他的父王不像,他的父王明知不可能,也要去争一争,那虚无缥缈的皇位,他父王为此付出了生命,而他喜欢一个人,都不敢说。
“马上要入冬了,皇陵那边偏冷,照顾好自己。”
崔槿抚了抚肚子,道:“将来你弟弟妹妹出生了,我派人通知你,你会回来吗?”
程文琪愣了一下,道:“就不回来了吧。”
“你身边有带人伺候吗?我让你八叔派几个人跟着你吧。”
整个安王府就剩程文琪一个了,他又刚被放出来,一个人往皇陵那边去,怎么照顾的好自己。
崔槿还是担心他,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如何吃得了那个苦。
“不用了,皇婶赐了我几个人,够用了。”
他说的皇婶应是林璇,林璇可能是怕自己替程文琪张罗太多不好,便替自己送了人。
“程文琪。”
崔槿扬高了声音,程文琪几乎是瞬间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看着崔槿,这就像是回到了从前,他忽然有些紧张,手指头攥紧了衣裳,就像个羞怯的少年。
“到了皇陵那边,也不要亏待了自己,你是去尽孝道的,不是赎罪的,你的命是你的皇祖父保下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英宗的长孙,留安侯也是你皇祖父给你的封号,你若是不好好的,让你皇祖父看见了,也是枉费了他的一番心意。”
“我......我知道了阿槿,不,八婶,侄儿知道了。”
程文琪瞥了眼守在外头的人,又对着崔槿拱手弯身行礼:“八婶,我该走了,希望您能和八叔百年好合。”
崔槿站在亭子里目送着程文琪离开,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她的眼前突然出现初见时的场景。
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程文琪还只是一个不知忧愁的傻小子,冒冒失失的跑过来叫自己妹妹,嘴甜的夸自己漂亮,问自己是谁家的姑娘,她当时只觉得有趣,心想这小子八成是跟家中哪个长辈学的哄小姑娘的把戏,便故作深沉的问他是谁。
他说他叫程文琪,是来给他皇祖母请安的,她当时见他可爱,说话奶里奶气的,又不怎么机灵,便哄着他叫自己姑姑,还给他举例子,说是他叫皇后祖母,自己叫皇后姨母,那他就比自己小一辈,要尊敬自己,要叫自己姑姑。
他小脸憋得通红,在自己的一番威胁之下叫了自己姑姑,都快哭出来了。
哪知道后来遇见他,他也不管自己会欺负他,还跟在自己后头跑,跑着叫姑姑,可能是后来安王府的人教他了,又或者是他自己长大了,再不愿叫自己姑姑了。
她一直拿他当做小辈,哪怕她同他是一样的年纪,她也从来不知道,他对自己竟然还有......
哎,良久崔槿才叹了口气,人能活着就好,整个安王府就剩他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