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叔忍不住道:“你真的不去查真凶,围着我一个老头子转吗?你就不怕你再懈怠一阵子,死的人更多?”
韦浮:“乔叔这么急着查真凶,看来乔叔和自己想表现出来的冷酷模样不一致,你还是当年的乔叔,不忍心更多人死于冤屈。或者我再大胆猜一猜,乔叔对凶手略知一二,是否是因为你想让我救的那位朱神医的缘故?朱神医是你的朋友,他和凶手有关系?他被凶手关起来了,被凶手利用了医术去杀人,对吗?”
乔叔:“……”
他脸上肌肉抽搐,眼角抽搐,他盯着这个秀气小白脸慢悠悠地说话,想要破口大骂这小子什么毛病,坐这里跟他推凶!有这聪明劲儿,去抓凶手不行吗?
乔叔真的没忍住,大声骂起来。
韦浮莞尔:“哈哈。”
他眉目飞扬,目光少有的清黑,流动着意气光华。这少有的轻快模样,让他看起来像是回到了少年期,像是那个会哭会闹会生气的少年韦浮……
乔叔怔忡,停下了骂声。
沧海桑田,时光倥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主仆情断。
他们都变了很多……可是这能怪小主人吗?小主人不也被逼着长大,被逼着想找出他娘死亡的真相吗?
乔叔低头,苍老面上枯槁十分。
他说:“谁是凶手,我不是很清楚,因为我也在猜。我知道老朱被关起来了,肯定和凶手有关。甘州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每一个被害的人都说查不出伤口查不出死因,我就猜凶手是利用了老朱的医术在害人,所以才希望能救老朱。
“哎,老朱是我在甘州认识的老友。当年你母亲让我留在这里,是为了救我一命,也为了留个证人。我和老朱从南国末年,相识于微末,本以为大魏开国,日子能好起来……他就失踪了。
“那老小子……还跟我吹,说他被南国皇室请去给太子羡治病。真是好笑,全国百姓都盯着太子羡,太子羡哪有病?果然我问他,他就不说了。”
韦浮眸子微缩,在日光下如同针刺。
乔叔抹把脸:“老朱来甘州,说他放心不下一个病人,想来甘州找那个病人。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找到病人,我也没实现你娘的遗愿,我们都是失意人。”
韦浮问:“我娘什么遗愿?”
乔叔又不说了。
韦浮淡漠:“你来观音堂帮佣,是怀疑观音堂关了朱神医,观音堂的人是凶手,对吧?”
乔叔有些紧张地朝四方看了看,怕人留意到你们的对话。
韦浮站起来,轻轻拂了拂衣上的尘土,微笑:“我明白了。乔叔你已经告诉了我很多重要消息了,放心,我会帮你救人,也会来听我娘的遗愿。”
他要走时,乔叔忍不住叫住了他:“江河!”
韦浮回头。
乔叔面上犹疑和彷徨共存,苍老让他胆怯,他颤巍巍的:“当日下了暴雨,我回到家中,看到女郎和一个蓑衣男子在吵架,他们说起战争,说起南蛮,说起这会引起举国之祸……后来你娘急匆匆回长安,要去见太子羡,然后甘州的战争就爆发了。
“江河,这其中,必然有大阴谋。你一个人,如何撼动?连你娘都死了,你娘是洛阳韦氏嫡女,是你外祖父和太子羡一同推出来的唯一女相。这么厉害的女子都被害死,你可知背后凶险?
“你要不别查了吧?比起真相,你娘更希望你活着,是不是?”
韦浮反问:“你怎么知道比起真相,她更希望我活着?”
乔叔脱口而出:“你是她唯一的儿子啊。”
韦浮笑了一笑。
他不太在意:“不是的,乔叔。我们这种人,亲情是弱于更大的情的。我相信我娘只言片语都不留给我,是希望我活着。但从她死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她期盼的纯然无辜的韦江河了。
“我相信她是想隐瞒真相的。但是她将你留在甘州……乔叔,你是她布下的暗棋。她或许不希望我查,但若是我想查,我便能找到你。你说她为什么留证人给我?”
韦浮淡声:“因为她是女相,因为国大于家。我忘不掉她对我的教诲,便也不会任由世人的口舌污蔑欺负她的死后名。我必然要还我娘公道,我相信我娘没有做错事。”
乔叔很不安:“可是世人都说你娘错了……”
韦浮瞳孔下的阴鸷呼之欲出,熊熊燃烧:“那就是世人都错了。身为我娘的儿子,我不信我娘,难道信世人吗?”
他很快收了那副神情,恢复成温文尔雅的贵族郎君形象。他彬彬有礼地拱手:“告退,乔叔,保重。好好活着,我会再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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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倾头痛欲裂,在客栈中醒过来。他伏在床榻边将旁边案几上一只瓷碗推倒,叮咣动静声,惊动外面守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