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头雨声淅沥。
晏倾侧着肩,与她保持着距离,温声:“你莫怕我,我不会做什么。待外袍干了,我便会离开的。风若去找兰时了,你不用担心。”
徐清圆摇头:“我不怕你的。”
徐清圆试着向他走了几步,脸却越来越红,没有勇气走完。她停在离他四五步的距离上,没话找话:“所以你今夜,一直在外面?”
晏倾“嗯”一声。
他没有再听到她开口,想她仍是害怕,便解释:“你看到我放在案上的弩了吗?本是用来对付林斯年的。所以你不要怕,今夜林斯年必然伤不到你,我一直在外的。”
徐清圆:“……可是你眼睁睁看着我与他说那么多话,他试图想从地上爬起来,你都没有动。”
晏倾:“露珠妹妹,许多事情,你是需要自己面对的。我愿意托着你,愿意为你兜底,但是我无法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时时刻刻保护你。
“他是你的阴影,我无法让你遗忘,只能让你面对。也许你不能理解……”
徐清圆抬头:“我能理解。”
她望着他子夜一样、清玉一样的眼睛,喃喃道:“我本就不想你总将我看得柔弱,我想和清雨哥哥一起走,而不是被清雨哥哥护在身后。
“今夜的事,我、我……我很开心。”
她喃喃自语:“不管是宫宴上的事,还是方才的事,我都、都很开心。”
她像吃了酒一样,面泛红晕,眼中闪着迷离的光,如火如雾,目不转睛地凝视他。
晏倾心跳促跳,不敢看她,挪开目光。他绷着身子,感觉徐清圆靠近了他。他低垂的视线,看到她杏色裙裾就在自己手臂旁。
徐清圆轻声:“最后一个问题。”
晏倾:“嗯?”
徐清圆:“方才我与林郎君说话,很多话其实是我瞎编的,我并不确定。但是清雨哥哥就在我面前,于是我想将那些话问一问清雨哥哥——
“我知道清雨哥哥的品性,了解哥哥的为人,大约明白哥哥的志向与所求。无论是做人还是当官,清雨哥哥都优秀得足以让世间女子敬仰。而女子心动,则往往更着眼于细微的问题。我和林斯年说,哥哥会为了国家而救我,却不会为了国家而伤害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还有,我被我爹抛弃,是因为在我爹心中,有些东西比我更重要吧……那在清雨哥哥心中,是不是也有很多东西比我更重要。我不是怕这些东西的存在,而是怕我再被放弃。有些事,确实是我的阴影,我不能瞒清雨哥哥。”
她目中跳着火,也流着雾。她恍恍惚惚地想一些事,模模糊糊地小心表达自己的期盼:
“如果真的有那个时候,请你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但是不要抛弃我……”
晏倾伸手,抚上她微凉面容。他让她抬起眼睛,与他对视。她那星辰一样流光烁烁的眼睛,看到他俊逸面容,怜惜眼神。
她有些想躲,他却没有如往常那样放开她,而是走上前一步,拥住了她肩。
晏倾低头,轻声:“徐清圆,你听好了。我是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人等着我,但是所有一切于我,都不如你重要。”
她睫毛颤一下。
他说:“你爹所学博采众长,我所学,却主要是儒家、法家。法家治国,儒家治人。你可了解儒家对亲疏远近的看法?”
徐清圆道:“亲疏远近……服丧上倒是可以看得出来。亲缘不同,服丧的服制、孝期等规格都不同。清雨哥哥指的是这个吗?”
晏倾颔首。
他说:“儒家认为,人与人之间没有博爱一说,只有等差不同之爱。一个人不可能爱所有人,必有轻重缓急的区别。国是爱,小家也是爱。一人若是说博爱,或者太无情,或者太虚伪。我从不博爱。
“在很久以前,我爱的人,只有我父母。为了他们我愿意做一切……后来有了更多人进来,有了更多的事需要我做。我不能说只有责任没有爱,但是我必然更爱与我亲缘近的人。
“露珠妹妹不必犹疑,我求娶你的那夜,你在我心中,就已经是最重要的。我断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弃你不顾。我必然会先保全你,先以你为重……
“我答应过你的,不是吗?”
徐清圆抬起睫毛,望他眼睛,想要看到他心里去。
她说:“我不喜欢别人因承诺而对我好,但我又很喜欢你的承诺。你真的会永不抛弃我吗?”
晏倾微微笑一下:“除却生死,我永不弃你。”
徐清圆:“你会长命百岁的。”
她闭上眼,拥住他脖颈,与他一起立在烛火下,躲入他的怀抱。他带着药香的怀抱是她的避风港,安稳窝。她无比地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