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长亭一滞,想到了自己和暮明姝的君子之约。
他喃喃道:“可是我们不是去晏府找过人了吗?晏郎君根本不在啊,他必然被父皇……呃,爹留在宫……留在家里办公了,我们总不能跟爹抢人吧?”
暮明姝美艳的眉眼上抬,视线从徐清圆身上移开。
她眼中倒映着重重灯火,慢悠悠道:“谁说追慕晏清雨,就非要晏清雨本人在场呢?他在不在,对我都没什么影响。”
何况她和晏倾本就说过,晏倾不干涉她的行为,她也不去打扰他的正常生活。今夜晏倾必然应该陪同徐清圆的……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错误,徐清圆竟然在那里给人写字,而晏倾却不见踪迹。
暮明姝扯着暮长亭往乞巧楼的方向走,暮长亭性子敦厚柔弱,早年就被暮明姝压一头。暮明姝能文能武,太子殿下只好无奈地被暮明姝拉着走。
登上乞巧楼,老板热情相迎公主殿下。
站在楼上,正好与皇城内兴庆宫中的花萼楼遥遥相对。这是皇城下最佳的观景楼,只是与花萼楼相对着,让暮长亭有些不自在。
暮长亭说:“父……阿爹会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胡闹啊?阿姐,要不咱们还是换一座酒楼吧。”
暮明姝绣着大瓣芙蓉的金白相间长裙曳地而过,她入座时,云鬓间步摇金翠闪烁,耀目万分。暮明姝不理会优柔寡断还怕爹的太子,向老板一伸手,慵懒道:
“就像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让老百姓排队进来领钱领花灯吧。
“每个人最多可以领一盏花灯,我可以帮每个人免费写一张他们想要的祝福字,但是他们放自己的祝福时,必须把我要求的关于晏少卿的祝福一同加上去。除此之外,每个人还可以领一吊钱。
“为了监督他们有没有写关于晏少卿的祝福,进来的每个人都要登记名额。记住了吗?”
老板赔笑:“自然听公主殿下的。只是这一晚上不知道会花出多少钱,殿下钱财可够?”
暮明姝淡漠道:“本殿下别的不多,唯有钱多。”
——昔年她随父打仗,旁人都论功行赏,封侯加爵,只有她因为女儿身的原因,可能也要加上父皇不喜欢她的原因,她领到的赏,便是一车又一车的钱,一亩又一亩的地,一座又一座的楼。
暮明姝挥霍了整整五年,也才挥霍了不过牛毛。皇帝陛下给她的封赏换算的钱,实在太多了。
老板放下心,下去安排了。
太子暮长亭在旁边,被长姐的大手笔震得合不拢嘴。
他道:“这样的话,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长姐爱慕晏少卿了?”
暮明姝目光闪烁,还跟着扬一下下巴:“我是呀。”
暮长亭结结巴巴道:“可是长姐,你常年不在长安,你不知道晏少卿那个人油盐不进的。爹给他赐婚了好多次都被他拒绝……他这个人根本没有要娶妻的意思。”
暮明姝敷衍他:“晏少卿会被我的真心打动的。一年不行就两年,我非他不嫁。”
说话间,楼下已经排起了长队,公主当即提腕开始写字。她扫旁边弟弟一眼,暮长亭只好过来搭手。太子的字迹当然不能散得全天下人都认识,他便如小厮一般,低眉顺眼地做些伺候笔墨的活计。
暮长亭心里多少有些委屈。
暮明姝在乞巧楼上轰轰烈烈搞出的这一套,毫无疑问地抢走了徐清圆所在的小摊上的大部分生意。摊贩夫妻着急得不行,又很无奈——公主殿下那边又送灯又给钱,他们怎么比得过?
生意冷清很多,好在徐清圆依然坚持帮他们写字。
徐清圆低头写字时,听到人群中传来呼声:“我看到陛下了,是陛下——”
徐清圆手中笔在纸上墨晕重了一笔,她抬头,看到重重灯火掩映下,兴庆宫的花萼楼上,帘子一点点卷开,模糊的、遥远的穿着玄色帝袍的男人向下方百姓招手。
人们涌向那个方向,明火划过长线。
恍惚中,徐清圆想到那一年的上元节,花萼楼上的卷帘上扬,戴着面具的年少殿下衣袍飞扬,俯眼望着子民。
人们歌颂他:“我看到太子羡了,是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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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宫的花萼楼上,皇帝带着满足和楼外的百姓打招呼。
他心中生起雄壮自豪之情,想自古以来如自己这样的人已然很少,能得到百姓拥护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心满意足地坐回主座,对面的宰相林承向他敬酒:
“陛下风采不减当年。”
皇帝摆手笑,鬓边发微白,而他不过四十出头。
急促上楼的脚步声传来,皇帝身边的大内宦弓着身进来,手中端着一托盘,盘上是一张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