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风雨下西楼+番外(67)
“阿呀,姑母哪是无趣的老婆子!姑母和表哥,都是顶顶有趣的人。我听说,表哥在二郎庙那里也有一点产业?姑母怎么不叫表哥明日陪我去那里玩玩呢!”
梁氏微笑:“你还说不熟悉东京城,连你表哥在哪里有产业都清楚了。”
那少女便嘻嘻地笑:“不瞒姑母,彩儿来东京之后,无论进了哪一家店,我都问问主家是不是姓许。问了小半年,发觉东京街上如此多的店铺都是表哥经营的,才晓得表哥原来是当世范蠡呢。”
二郎庙在万胜门外一里许,从二十三夜起,已经搭起了乐棚彩灯。
后苑造作所与书艺局日里给官家呈献了二郎生日戏玩之物,多有球杖、弹弓、弋射之类。官家赏鉴后,再将这些御用之物同大傩戏的队列一道送出宣德楼,从御街游出,令中贵人挥洒在路边,百姓纷纷争夺。
抢到了御赐之物,便要回家供起来。还要宴请四邻,以伐自家好运。
教坊司也在东京城内搭建了不少露台乐棚,有艺人于上表演。越接近二郎庙之处,围看的百姓越多,唱戏的乐人也越多。但凡有人之处,便有锣鼓笙箫,有金银缠头,有欢声笑语。
卖小点果子的小经级背负着背篓,或是手提着篮子,沿街叫卖着:“水木瓜、凉水茘枝膏、卫州白桃、义塘甜瓜!”
就连旧宋门外的两家冰雪铺子也穿过东西整个汴京城,争相派人来庙前兜售生意,沙糖菉豆、水晶皂儿、黄冷团子都是用银器盛放,生怕自家的东西卖得比他家差一点儿。
一年之中,朝烟能看的百戏实在太多。
年初到岁末,自家摆席面也好,京城呈百戏也好,皇家赐金明池宴也好,只要想看个热闹,总能找着热闹去看。朝烟又恰恰是个最爱热闹的人,但凡有什么新鲜戏法,她便是起早落夜也要去赶上一场。
自小以来她便是这个性子,家里人都知道,也不曾阻拦过她。
东京百姓于二郎神生日有个争烧头炉香的旧俗,说是六月二十四的五更第一个在庙中烧香的,便能心想事成,求得一年好运。
为此提前七日,庙里的厢房都已经被人住满。宿在庙里,到了二十四的五更天,好比庙外人更早些起来,抢到第一炉香。
李莫惜尚未外出当官之时,曾有一年带着朝烟来抢过头香。早早叫人来厢房收拾下,给庙里捐了些香火钱,总算成为了第一个拜神像的。
那时朝烟年纪还小,不明白众人抢拜神像是为了什么。她只当自己是来赶一场热闹的,嘻嘻哈哈地守了半夜,与哥哥说说笑笑熬到五更,拜完后回府睡了一觉,再跟着哥哥复上街去,去看竿子戏,去看装鬼,去看相扑。
此时朝烟早已弄清楚了二郎神是什么,也知道拜二郎神的好处。若她有心,去与魏国夫人做个伴,自然也能再早上一天去二郎神庙,守着五更之时的到来。可今年二郎神生日,朝烟的心思却全不在此。二十三晚早早地就洗漱完,回屋子里睡觉了。
梦里似乎梦见了什么,朝烟笑了一夜。
醒来孟婆婆与她讲:“姐儿梦里高兴得很呢!是梦见什么了?”
朝烟却抿抿唇。不是她不说,是她也不记得了。
哪管梦见了什么,梦终归是梦,醒了也就没了。但这一日才刚刚开始,这六月二十四日,这二郎神的生日,总算是来了。
“姐儿,今儿要出门么?”孟婆婆又问。
“嗯。去把我之前在界身巷买的东西都拿来,让我挑挑今日的穿戴。”
原本想一早就出门的,谁知朝烟打扮起来,装扮好时已经将近午膳。
王娘子前几日患病,今日才刚好,听说朝烟到这个时辰还没出门,以为她今儿就不出去了,便来请她用午膳。
朝烟听了,匆忙地拉着秦桑便出了门去,叫下人去回禀王娘子,说她派来的人晚了一步,朝烟前脚已经出去了。王娘子只好作罢,又去找了姜五娘。
从州桥投西大街往西,出了郑门,再往北过桥,千辛万苦穿过人潮到了万胜门,才算挤到了二郎庙前。
一路过来,朝烟心里止不住地想着:那许羡真说今日会与我见面,可却没说什么时辰。会不会我今日来得晚了,他等不及,已经走了?
秦桑自然不会知道朝烟和许衷之间的事,只察觉朝烟心神不太安定,一遍遍地问“姐儿怎么了?”
怎么了?朝烟也说不上来。秦桑又问个不停,朝烟便在西浮桥头买了份细索凉粉,让她一路上吃着,省得再多问她,害她心思更加飘摇。
朝烟是大家女,不可边走路边吃,可秦桑从来无所谓。秦桑在一边吃着,果然不再追问朝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