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风雨下西楼+番外(31)
可到了这许大官人的家里,才知道什么叫做“东京豪富”。
墙院里头,屋宇连着屋宇,檐角顶着檐角,走路像是走不到头,廊下的灯盏盏都是镂空形制,却每盏都有不一样的图案。或是兔,或是虎,或是飞禽。唯一相同之处,便是那些飞禽走兽的一双眼睛,都是点了黄金的。金在镂空灯上映出暖光,朵朵呼应。妇人们本以为门外那灯已是装点门面用的最好的灯,哪知许大官人家里挂着的,都是这样的豪灯。
廊下也还有挂着的名家字画,妇人们只知其多,不知其珍贵,认不得那些字画下头盖着的章是哪位学士的。
她们看得呆了,忘了自己从哪里来,也忘了自己是谁。只有身上尚未裹足的单衣,受了冷风萧条的吹,害得全身微微颤栗。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朝烟虚晃着步子回到了入芸阁。往年守岁都很守得住,许是今年忙碌,本就疲乏,守了一夜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酸,想赶紧回自己院子里好好休息。
孟婆婆年纪大,本就是不该守岁了。朝烟回来睡觉时,孟婆婆已经一觉睡醒了,在廊下等着朝烟回来。一看见二姐儿和燕草回来,孟婆婆便让燕草赶紧去睡,她伺候着二姐儿更衣就寝,怎么说也得补一觉。
李朝烟于是便一觉睡到了午后,院子里的女使们已用过她们自己的午饭了,小厨房等着人来传话,问二姐儿的午膳什么时候做。
结果午膳热了再热,被带着朝云来叫她出门的李莫惜给吃了。孟婆婆见到李莫惜来了,算了算朝烟睡的时辰,怕她睡得过了,就去把朝烟叫了起来。
“哥哥来了?”
“是啊,大哥儿过来了,还把三姐儿也带来了,说是要带你们出门看关扑去。大哥儿还问我你起了没有呢,我说你在刷牙了。”
“哦!”朝烟一把掀开锦被,又被冷得裹回去,对着外间喊:“秦桑、燕草,快来给我换衣服。”
第16章 关扑
正旦大朝会,东南西北各国的使臣们都来到东京城,等宫门开放,入大庆殿去参与朝会。
李诀昨夜也守岁,的确辛苦,才小憩了一个来时辰,就被小厮叫起来,要赶到宫里去了。今日是大朝会,结衣束带都粗糙不得,匆匆赶到宫中,发觉自己已经是来晚了的那拨人。他站到群臣之中,发觉头戴官帽、身着朝服的官员之间有新面孔,便知道这几个是各路举人中的解首,殊幸得以站于已有官职的人之中,提前体验一回做朝官的感受。他不动声色地看看那些年轻人,瞧着有哪些是容貌气度都出众的。
在大庆殿,各国使臣一一朝觐。亦有宫城外头路过的百姓,看着与宋人不一样相貌的外国使臣一列列进去,与旁人讨论着这是哪一国的。
若是从早等到晚,围观者不仅能看见高丽、南番、回纥等国人,也能见着于阗来的骆驼,三佛齐人着的佛衣。
今早早市开市的时候,便有开封府的官吏敲着锣打着鼓,宣告民众可以尽情关扑三日。三日之中,汴京城内的关扑游戏不受官吏辖制。
关扑乃赌戏中的一种,是商家或摊主出售货品时,与买主商定好货品的价格,再商定是买是扑。若是买,交了钱就好拿货。若是扑,便要扔铜板作赌,货主做庄家。多扔几枚铜板,背面落地的铜板多过正面,便是买主赢了,不用付货钱,直接拿走货便是。若是买主输了,便要以几倍赔率的钱付给庄家。一来二去,空手挣货来的也有,赔得倾家荡产的也有。
自然,东京如是之大,关扑也不止一种玩法。有头脑的商家店主,也会有做□□的,投壶的,各式各样,让关扑汉们能玩得尽兴。
但因这关扑也是一种赌,一扑起来没完没了,为此家破人亡的人不少,故而开封府平常不让百姓关扑,只放大年三日,和元夕、寒食、冬至各七日,让百姓尽情关扑。
但凡有间铺子的都已开了关扑场。没有铺子的经纪行商,还有背了篓子的货郎,便在地上铺两层布,放几件货,也吸引过路人来扑。
为引人过来,各家的彩灯彩楼彩棚做得应有尽有,有吹洞箫、敲响锣等软磨的,有上街拽人袖子硬扯的,有用糖骗小孩来以赚其父母过来的,还有找了三五美妓站在门口挥袖的。
热闹的场子,重重围了好多圈人,得站在别人肩上才能看见里头在扑的人。
李莫惜带着朝烟朝云出门,本也想叫上姜五娘,但五娘贪睡赖在床上,便只有他和两个妹妹,再加女使和随从们。
李莫惜骑着马,朝烟朝云坐着马车。
朝烟和李大郎隔着帘子讲话。
朝烟问:“哥哥,我们去哪里看关扑?马行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