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风雨下西楼+番外(197)
给下人们住的后罩房也是拥挤不堪,几个女使一同挤在一间里头。
也不是郑家没有家财去翻修,只是郑家的官阶仅仅到此,不可逾矩。身为文臣,若是家里宅院修得太好,难免遭御史台弹劾,说是耽于享乐。
若是不当这个官,像许衷那样,家里只是做生意的,便可不顾官场顾忌,任意扩大屋舍。在马行街那种地段,也能修起偌大一个宅院。院子套着院子,好一副气派模样。
这里则不同,朝云想坐在庭院里面出会儿神,却连个阴凉的地方都找不着。
晨起的日头还斜着,朝云在庭院里看了一圈,没看到合适的地方,于是拿起了凳子,出了院子,坐到了院子的外墙边。
院墙不说有多高大,起码能遮住斜光,好让朝云不这么炎热。
雪满给她拿来小团扇,嘴中抱怨着:“厨房说,咱们院子的冰得按每日的分量去拿,不能多给一些了。”
朝云从前有夏日嚼冰的习惯,因李家自己有凿的深井,能够自己制干净的冰,不用去领皇城司给家家户户发的。要家底丰实的人家,才能供朝云这种嚼冰的癖好。
确实只有嫁了人,才晓得原来习以为常的事,在他人看来都是奢靡。
朝云也不是非要嚼冰不可,但炎热之日,少了嘴里的凉意,只好手里摇一摇团扇,以免自己在这里热晕过去。
雪满呆呆地站在朝云身边,朝云瞥她一眼。
“姐儿?”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朝云纳闷。
“我来陪姐儿。”
“不必了,别站在这儿,多热呢。”
雪满素来都是个爱到处找人说话聊天的人,寻常时候都不见她人影,不知这几日怎么了,天天影子一般跟在她身边。
朝云实在不喜欢身边有个人。郑平还好,毕竟郑平也是个不大说话的人,但雪满却不一样。
她最知道,雪满说起话来有多么聒噪,只好一早就把她赶走,免得一会儿天气又热,心里又燥。
朝云坐在小凳上,一动不动地仰着头,看着天上飘过的一朵朵云。
就像当初在山光阁的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看那些飞鸟与月亮。
记得有一回,她看见天上有三颗星星落下了。问身边的白草,白草却问她,星星怎么会落呢?
朝云不知道星星为什么会落,可是当时,她就是看见了。
星往西边坠下,像是轰轰烈烈地在追逐着什么。她不曾生出惋叹,却满怀羡慕:
要是自己也是星星,是不是也可以在无人问津之地,悄然追逐自己欲往之地而去?不必像她一样,被困在这如囚笼一般的东京城中。
多少人挤破了脑袋,追求功名,追求富贵,艳羡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可这样的日子,真让朝云觉得无趣极了。
前几日翻看自己从前做的抄本,看见抄本上写着:“他日必亲往此处,看看大漠究竟。”
那是十一二岁的李朝云心中所想,也是如今嫁了人的李朝云心中所想。
安静的时分,总是会有突兀的人来打破。
浪荡五陵拖着悠长的声音自远而近,响在了朝云耳畔:
“哟!这不是我家弟妹吗?”
朝云所看的云,被一人的身躯挡住。朝云瞪过去一眼,看见郑迢轻佻地站在自己面前。
“让开。”朝云没个好气。
郑迢蹲了下来,问道:“妹妹,见了哥哥,不站起来行个礼吗?”
朝云懒得和他多说,伸出手推他的肩,想让他挪开身子。哪知她的手刚碰到他,便被他一把抓住。
郑迢毕竟是个男人,力气比朝云大得多。他抓着朝云的手,紧紧不松开,也不许朝云抽回去。
“妹妹。”郑迢舔了舔唇,“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寂寞了?”
朝云冷眼瞪她:“我是你弟妹,却不是你什么妹妹,快滚开,别叫我不客气。”
郑迢笑起来:“哎哟哟!妹妹好大的脾气。我弟弟不在这里,你又比我小,叫一声妹妹怎么了?来,妹妹,叫声哥哥听。”
朝云伸出另一只手,想把自己被他锢住的手解救出来,却又被他抓住。
郑迢像是得了什么好似的,轻轻摩挲着朝云的手背。
“妹妹生得英气,生气起来,更有风情了。”
朝云忍无可忍,欻地站起来,对着郑迢的裆下便是一脚踢去。因还被郑迢抓着手,这一脚没提准,只踢到他的腿。
郑迢松开了她的手,邪笑:“妹妹怕什么,这里又没有旁人看见。”
朝云怒瞪着他,一字一字地蹦出:“你给我等着。”
说罢,她便冲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哦?等着什么?”郑迢站在原地,笑着朝她喊道。
第100章 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