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风雨下西楼+番外(177)
“孙全彬,我不想过后再悲叹。我只再问你一遍,”
“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意,愿不愿意,带着我去西北?”
“李三娘……”
孙全彬半掌揉了眼睛,一副为难的模样。
朝云等着他的回应。
许久,他放下了手,皱着眉问她:“你何必纠缠我呢?我与你父亲差不了几岁,若非…或许也有你这般大的女儿。官家赐婚的旨意已然下了,你再这般纠缠下去,你父兄与我,此后皆无以立足于朝堂。”
“几面之缘罢了,你,何苦如此……”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孙全彬。”
朝云耐下性子来,想再听一回他的答复。
“是。”他给出了答案。
朝云自嘲般笑了:“那一天,原来真的只是我醉酒多梦。”
梦见了孙全彬抱着半醉半醒的她,从长庆楼的偏门,坐上了马车。
她呢喃着他的字,“长卿”,“长卿”,忽而笑了出来,摸了摸他的脸。
酒意一阵阵冲上头来,她的眼皮愈发昏沉,想说的话还不曾说完,便靠着车壁闭上了眼。
孙全彬轻声呼唤她:“朝云?”
她能听见,只是太醉了,懒得应答。
等车动起来,她晕晕乎乎,闭着眼睛,不晓得自己是在做一个昏黑的梦,还是在人世之中醉得不大清醒。
车又停下,是帘子被掀开的声音。
她感觉到有人走近,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人是孙全彬。只是她累得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这究竟是不是梦。
有人在她额上落了一吻,亦真亦幻,亦虚亦实。
原来是梦罢了。
朝云自嘲地笑了,看着孙全彬愁眉不展的样子,才晓得一厢情愿的自己有多么滑稽可笑。
纵使她不相信此人真的无情,朝云的一切都已被他击破。
孙全彬的箭终究是射了出去,那只在流沙之中的狼,再也无法对着天哀鸣。
大漠中最孤高的狼,终也化作一副骨殖,与他物再无不同。
看着朝云走出了这里,走出了他的府邸,他忽然恨透了自己。
早知在大漠里会射出这样的一箭,当初又何必要走这条路,来到大漠呢?
若是换一条路,看不见流沙,也就看不见狼了。
他也不必拉弓放箭,不必看着幼狼消逝。
若是从没有遇见过朝云,若是遇见她时,不那样耽于一时心动,今日之事,便不会如此纠缠不清。
若是没有在梧桐林里对她说,我带你出去,该多好?
若是没有与她讲述西夏细作的事,该多好?
若是没有与她共饮,没有装作不知道她的心意还乐于其中,没有欺骗自己这仅是一时之欢,该多好?
何必要把简单的事,弄得如此狼藉一片。
他想做的,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位极人臣。这半生遭遇的变数颇多,可从没有过什么,能让他如此烦躁。
从来好脾气的孙押班,第一次摔了杯子。
第90章 我嫁
从猫儿巷出来,李朝云看见了停在巷口的车子。
李莫惜坐在车上,等着妹妹归来。
“哥哥,走吧。”
朝云踩在下车凳上,小跨一步上了车。掀开帘子弯腰进去,而当帘子放下,李莫惜再也看不见妹妹的神色。
可又何须看见,他早就想到过了,朝云必然是败兴而归的。
他敢带着朝云来到这里,就已经能意料到事情会如何。
妹妹尚且年少,不晓得万事之间的牵扯勾连,以为喜欢就是喜欢。可那孙全彬,年纪比他都大,在宫中资历如此之深,又是个从阴沟里爬上来的宦官,他能不知道吗?
他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同妹妹互诉衷肠吗?
若是孙全彬的心会有这样软,那他便也当不了这内侍押班,也做不了并、代二州的都监。
“驾。”
李莫惜一声长叹后,又驾着马车,驶回梁门之中。
来时的路不长,去时,却觉得路莫名长了起来。
他拉着马绳,心里在想的事太多。
时不时转过头看一眼车帘子,只见到厚重的布被摇动,不见布后的妹妹。
朝云会在哭吗?
李莫惜觉得,妹妹此时不会哭的。
康定二年的正月,在李朝云长久的默然之中过去。
她不再喝药,也不再与人讲话。
郑家人来过细帖子,下人来把帖子拿给她看,她也不着一眼,关紧了书房的门,整日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只有魏国夫人过来,主张下礼之事时,才问起:“当日那张圣旨呢?”
她要把圣旨收拾进朝云的嫁妆里头去呢。
山光阁的下人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话来,只有韩婆婆敢告诉魏国夫人:“当时来下旨意那日,圣旨就被姐儿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