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风雨下西楼+番外(152)
“姐儿看什么呢?”雪满又问。
朝云放下帘子,倒在车壁上眯眼睛。
朝烟不知道妹妹这时候过来,朝云昨日来传话,说是要来一起吃个晚膳,她还以为妹妹再晚一些来。不想她刚刚上床打算午憩,门房就来说李家三娘到了。
睡觉哪里有妹妹要紧,她穿上鞋子,摸着肚子到了门口,笑着把妹妹领进去。
朝云一眼就看姐姐的肚子,问:“诶?怎么不大?”
朝烟笑了,告诉她:“月份还小呢。要等月份大起来,肚子才会大。”
“会有多大?”
朝烟就在身前比划了一下。
“这么大?”朝云有些惊讶。她上一回见到有孕的妇人还是宫里的娘子,但宫中娘子们多是坐着与她说话的,坐下时,衣裳盖在身上,就不怎么显肚子。此时朝烟站在她眼前比划,才总算清楚了点。
朝烟拉着她往里头走,边走边说道:“我听说若是双生,那还会更大呢,肚皮都朝天。”
“吓人。”朝云低着头,“我将来才不要生。”
朝烟道:“女子哪有不生孩子的。”
一路进去,许家的富贵都在朝云眼前。
姐夫家里的财产,朝云早就知道了点。不说是东京最最富足的人家,也算是排在前几个的。何况在马行街上能有这样一个大宅子,自然装饰得金银锦绣。
如今朝烟有了身孕,夏日贪凉怕热,许家用冰也就没个分寸。到处都摆满了冰盆子,有成块的冰,也有细碎的冰碴,走到了明镜斋门口,竟然看见绕着院墙有一条小沟。
沟里填满了冰,一阵阵凉气从底下洇上来。
朝云看到冰沟,抬眼看看姐姐。
朝烟含笑:“你姐夫知道我怕热,就叫来匠人挖了它。”
“……”
姐夫对姐姐真好。
朝云想着。
走进了院子,见到的冰也就更多,蒲扇也可以放一放了。
天上一阵轰隆,随即落下雨来。
好在姐妹两个都已经进了屋,坐在榻上了。
朝云侧脸看了眼窗外,鼻中闻到了落雨的气息。
潮腻腻的,像是有人把湿土翻了出来,洒在空中。也像街上的小水溏,是货郎的鞋不小心踩了上去,溅起来,弄湿了裤脚。沉厚而阴森,却又伴着轻快的滴答声。朝云说不出这叫什么。
“你说要来吃晚饭,我特地叫人做了清热下火的东西。汤里还下了从杭州运过来的莲子,说是今年最好的一批。”朝烟道。
朝云回过头来看姐姐。出嫁之前,姐姐的额发总是薄薄地搭在额前,如今已经把头发梳上去了,一套皓珠头面衬得她面容姣好,娴丽极了。
“在家里时,没偷吃羊肉吧?”朝烟笑着问道。
朝云愣了愣,撇撇嘴道:“也没吃几回。”
“如今是好了,没人管束着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看你嘴巴生不生疮,喉咙痛不痛。”
“我吃药着呢。”
“药一定要吃下去。”
朝烟想起来,上回那个从御医院出来的御医直讲给朝云把脉时说过,朝云身子特别,跟一般的小娘子们都不一样,肝中那团火实在太旺盛,难以消解。
若是朝云不吃药,将来后患无穷。
她一段时间没见到妹妹,看着妹妹是长高了不少,衣裳也换了新的,只盼着朝云再大一些,这团火能被盖灭。
朝云坐着也不怎么讲话,倒多是朝烟叮嘱她,她听着,嗯嗯两句。
雨越下越大,院子里看不见走动的下人了,或在廊下躲雨,或在屋子里小坐。
朝云突然问她:“姐姐,姐夫呢?”
“店里看生意去了,不晓得他在哪里。”提起许衷,朝烟总是很高兴:“他整日都忙。去岁刚成亲时,天天伴在我身边,我还觉得他是闲人。如今才晓得他忙起来能有多吃力,大早上出门去了,要到天黑才能回来。”
“那姐姐想他吗?”
朝烟便低下头,扯着自己的袖子:“每日都见呢,有什么好想的。”
“唔……姐姐的日子过得真好。”
与朝烟成亲这几个月来,许衷从来没有让朝烟空过房。
两个人每天夜里都睡在一起,只有一天,许衷与友人喝酒喝得晚了,朝烟没等到他,自己先睡下了。
朝烟还以为他当夜不回来了,躺在床上还闷闷的,可醒来时,又看见许衷就躺在身侧。
她推了推许衷,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衷轻声,如呢喃:“四更的时候。你还醒来过,问我要水喝呢。”
朝烟把半夜时的事统统忘了,只觉得心里甜蜜起来。
她当然不会和妹妹说自己和官人的床帷之事,却也想把婚姻圆满的喜悦分享给家人。
说到高兴处,也捧着头对她说:“等你以后嫁了人,日子也会过得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