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风雨下西楼+番外(140)
再往下走,到了樊楼。
樊楼人山人海,就算是前几丈远的地方也压根进不去人。轿子到了门口,只能远远地停下。除非生出两翼来,纵使宫里的赵大官人也飞不进去。樊楼的红火,倒是也红了楼前那做北食的段家爊物,来客吃不着樊楼酒菜,吃一口樊楼前头的小店,也不算白来挤这一遭。
马行街上有人在布灯山,人叠着人,摇摇晃晃歪歪扭扭地站着,往灯山的最高处放上一只大虫灯。老虎威风极了,可惜做得太小,大虫变成了小大虫,在灯山之中并不起眼。
“等到夜里,我们来看亮起来的灯山吧?”朝烟道。
许衷却说:“今夜兴许看不见了。”
“啊?”朝烟奇怪了。夜里总是要回家的,回家,便能看见。
许衷笑着,带着她,从马行街往南去。
“我们去哪里?”
“去州桥,到了州桥,便上御街。”
“好远呢。”
“我们慢慢走。”
“好。”
第71章 菜饼
沿着马行街一路朝着南走,到了与潘楼街交汇处,便可见山子茶坊。
许衷是山子茶坊的主人,如今朝烟便成了这里的女主人,原来看这里生意好,只是感慨店主人会做生意。如今看到宾客盈门,也叫朝烟与有荣焉了。进去一位客人,便是给许家又挣了几文钱。明明山子茶坊是京城人避暑最爱,可这寒冬之时,照样也是座无虚席。
此时还正值晌午,去喝茶、用膳的人还是多。朝烟不饿,不赶这一时,抱着兔子灯,跟许衷接着走。
“来。”许衷带着她,从山子茶坊处转进了潘楼街。
潘楼街和马行街都说是京城最最繁盛所在,一条街上,从西到东有潘楼酒店、徐家瓠羹点、里瓦、中瓦、桑家瓦子、李生小儿药铺、仇家御药铺和山子茶坊,街头街尾处都站着官兵,拦着车马不让进,免得撞上了行人。
朝烟和许衷曾到这里的瓦子来看过戏,这里有夜叉棚,当时有王颜喜在讲小说。如今王颜喜的身价可是又比当初翻了几番,一般的瓦子勾栏可请不到他。
潘楼酒店前的集市人堵着人,卖羊头、肚肺的抢了好大一块地界去,飘香十里,勾着刚从潘楼酒店出来的食客们过去买。也有卖犀角、珍宝的小摊贩,扯着嗓子招引着来客,不起眼的一小块玉偏偏能卖出个高价。
朝烟从一个小经纪那里瞧中了一副头面,一问价钱,竟卖得比界身巷里的还贵。许衷掏钱买了,朝烟反倒奇怪:“这头面虽好看,可怎么看也不值这个价钱呢。”
许衷剥下头面上的一颗珠子,笑道:“珠子也是假的,无非买个高兴。”
“啊!”朝烟嗔他,“虽说珠子是假的,可这制式好看。你弄了下来,这样不就戴不了了?”
“没事,前头有我们家的店,让他们镶上真的,再给你送回来。”
“嗯,好!”朝烟撇嘴笑了。
走到这里,朝烟才隐隐有些肚饿。此时正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分,朝烟把披在肩上的厚袄子取了下来,让许衷替自己拿着。
左右看着,酒店饭馆太多,也不知该进哪一家的门。
路过的唯一一条不亮灯也不走人的巷子,这里的人都叫它“鬼市子”。朝烟从前路过这里时总要奇怪,怎么整个潘楼街都热闹,偏偏这里没人。那时还是姜五娘告诉她,这鬼市子专做倒时的生意,每日早上五更开市,买卖衣服、图画、花环、领抹之类,到天亮就散了。
如今再和许衷一起走一遍,虽说已过去了几年,却并无物是人非之意。旌旗如故,巷中微风依旧。朝烟也会纳闷,这里的商家为何如此坚定不移呢。像今日这般熙熙攘攘之时,若是不顾寻常做生意的时间,大白天也开张纳客,会不会挣得更多?
固执于天未亮时的生意,是否太偏狭了?
可朝烟来不及想这些,已经被许衷牵着手,带离了这里。
再往西走几脚,到了土市子。拐进去,一眼看见的就是铁屑楼酒店。
“我们进去吃饭吗?”朝烟问。
许衷知道朝烟饿了,可他挑中的饭店却不是这家。从铁屑楼的南边一绕,又过了一条窄得难以通轿子的小巷,竟豁然开朗,看见了一家朝烟从未见过的小店,门牌写着“单家脚店”。
东京城里,只有七十二家饭店有官府发卖的酒引,能被叫作酒店。其余那些没有酒引的饭店,不能卖私酒,也不能称作酒店,只好学了个音,唤作“脚店”。
朝烟在东京生长了这十几年,从未进过哪怕一家脚店。便是偷偷出门玩时,去的也是长庆楼、山子茶坊、遇仙正店等酒店。跟着许衷出门,才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