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风雨下西楼+番外(101)
她想着,又想到了自己。
若是自己到了要说婚事的时候,会不会也像姐姐这般如意呢?事情还太早,她压根说不准。可若是到时长辈给她说的亲事是她不喜欢的,她想,自己一定不会像话本写的那样含恨出嫁的。她要嫁的,一定是世间最有男子气概的人,是上阵披戈杀敌的英雄。或许将来,她还能跟那人学得一些武艺,然后去远远的边疆。先斩了那犯上的赵元昊,再逼退北境的契丹人。
从前有女将军后母辛妇好,如今能不能再有个女将军李朝云?
就像登基称帝的武则天那样,做个与别的女子不一样的女人。
朝云合上书页,闭上眼,看见的就是万里北地,有千匹骏马奔驰,手中的长剑负凌云之气,奔向苍穹之下。
身边之人是谁,她看不清。
低头看见的,是只属于自己的一身甲胄。鳞片锃亮,底间纹虎。
她笑了。
十一月末,官家祭祀于圜丘,大赦天下,并加恩百官。
年号亦从景佑改为宝元。
李诀本就是御史台的长官,在御史台的职事官已是无恩可加,官家便再给李诀加了个寄禄官的品阶,每月可多领点俸禄,也再加了李诀先母的诰命。
宫里的中贵人来颁诰命的旨意,李诀在前堂领了旨谢了恩,再把诏书拿去朝烟那里,要她好好保存存到家祠之中。
朝烟问了句:“来的中贵人是谁?”
李诀想了想,道:“是个不曾来过的。叫作孙全彬,新领的内侍押班一职。”
这名字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朝烟想了想。
李诀又道:“先前元昊请使,官家派去的中贵人便是这位。”
“哦,就是领了山西两地都监的那位内官!”朝烟忽而想起来了。
她祖母受封诰命是件大事,哪位内官颁旨、御赐的东西有多少,都是要一一记下来的。
今日来的这位,她先前并不曾听说过名字。似乎是这两年才在官家身边红起来,官职升得格外得快,想来是有点本事在身。
他来给祖母的诰命颁旨,实也是件幸事。
朝烟叫流霞把诰命的事一一记下,坐在祠堂里,看着先祖的牌位,忽而想起了一件事。
她问流霞:“若是我出阁了,那家里的庶务,谁来操持呢?”
妹妹朝云从不曾打理过这些事,姜五娘本没有这个资格。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常常拎不清轻重的王娘子了。
虽说自从上回朝烟遇险后,朝烟不再如从前那样不喜欢这个嫂嫂。但一想到将来李家的庶务要交到她手里,朝烟心里总是难过。
流霞不敢接话,只说:“姐儿以为呢?”
朝烟叹口气:“要不,将来你留在家里?无论家里谁管这些琐事,都有你和翠玉襄助,总会好些吧。”
流霞低着头:“但凭姑娘吩咐。”
当夜,流霞悄悄去找了趟罗川。
罗川刚冲洗完身子打算睡觉,听同屋的人说流霞姑娘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衣服随随便便一系就冲到了屋外,半身皮肉露在外边儿。
流霞白他一眼:“衣裳穿好。”
罗川扭好衣裳,一脸媚笑问:“怎的来找我了?”
流霞站得直直地,扭过头去不理他。
罗川便哈巴狗似地挪到了她的侧边,凑上去问:“姑奶奶,这怎的又不高兴了?”
“没事。我走了。”流霞气呼呼地走了。
自然,她的气呼呼只在心里,面上可什么都看不出来。可罗川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与人情,这样的面色,他一眼过去便知是她有心事。追了几步,不停地问“到底怎么了”。
流霞停下步子,幽幽地问:“如今姐儿与许家下过细帖子了,家里上上下下也都知道了。你是孟婆婆的儿子,孟婆婆将来会跟姐儿一道去李家的,那你呢?”
罗川笑笑:“都说你算账厉害,不想你算将来的事更了不得。这姐儿跟许家也只是下了细帖子,小定大定都没走过,过门更是远远的事,你现如今就想那时作甚?”
“总要到的。那时,你会跟去么?”
“我本就是姐儿院子的,不仅跟着我娘,也得跟着姐儿啊。”
流霞呆站着瞪了他一会儿,推开他走了。边走边说:“若是那样,你就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罗川凝眉,看着流霞离开。
“这姑奶奶是怎么了。”
等到入了十二月,许、李两家之间的来往更繁。
因诸多琐事都需要有长辈定夺,魏国夫人短短地住进了李府,暂住在轻荫阁里。
十二月初三,许家送来许口酒一担,用花络罩着酒瓶,饰以银丝线织成的花胜八枚,由平西送到了李家。
李诀尚不在家,是魏国夫人出面接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