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女与她的纯情娇夫(167)
凉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冷,像是要把心头血都冻的凝固。
从栖山庄门口尸横遍地,淡红色的血水染红了他的素衣下摆。
大门敞开着,他虚浮无力地迈进院中,甬道上躺着的侍从有好些是他与唐棣定亲那日见过的,两旁玉兰树的残枝断叶散了一地。
浩风堂的匾额倒垂着,梨花椅断了条腿,斜着栽倒在地上,下面压着那条盘成一圈的皮鞭。
离善朴蹲下身扶起梨花椅,捡起皮鞭拿在手里轻轻摩挲,嘴角微微翘着。
他平生第一次挨打便是唐玉山气的用这条皮鞭拍打他的肩膀。
他把皮鞭塞进怀中,捡起一截断木立在梨花椅下。
那日唐玉山拉着他一起坐在这把椅子上,拥着他,轻拍他的背,叮嘱他当心身上的伤,他万万没有想到,那次竟然是他与唐玉山此生的最后一面。
他眼中含泪,颤抖着手轻抚着椅面,断木向侧边一歪,梨花椅在他面前轰然倒下。
他瘫坐在地上,抱着梨花椅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浩风堂外,侍卫们无不跟着落泪。
整座从栖山庄风声呜咽,雨泪涟涟。
晌午过后,萼州街上的百姓比清早时多了些。
离府的大门上,四支白色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晃,两旁的石狮子也挂上了白色的绢花。
有路过的百姓,还以为离府出了什么事,吓得壮着胆子上前询问,门仆忙解释说不是刺史父子俩过世,是公子的准岳父岳母,从栖山的唐庄主夫妇殁了。
百姓们松了口气,又听说了唐玉山带着从栖山的弟兄们帮忙守城,全部战死在东门口,纷纷感激又惋惜地离去了。
离府的马车在门前停下,侍卫上前扶着离善朴下车,门仆躬身推开门。
离善朴双眼红肿,无力地迈进门槛。
泓澄站在雨中,全身湿透,背对着大门看着侍从们往树上挂着白绸。
听见开门声转身迎上前来,瞥见离善朴一身素衣上溅满了鲜血,心中了然,神情沉痛中似有一丝快意。
“公子。”
“棣儿呢?醒了吗?”
“唐姑娘还在睡着,一直没有醒。”
离善朴点头,撑着兰花伞走进前厅,跪在唐玉山和杨君兰的遗体前磕了三个头。
从前襟中取出盘成一圈的皮鞭轻轻放在唐玉山的身侧,看着他的遗容瞬间滚下泪来。
半晌后又不舍地拾起皮鞭重新塞回衣襟里,拭去泪水,起身向唐武鞠三个躬,转身走向卧房。
唐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依旧一动不动地昏睡着。
离善朴怜惜地为她掖了掖被角,一夜间家破人亡,这样的打击哪里是她能承受得了的,让她多睡睡也好。
离善朴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衣,把皮鞭放进柜子的锦盒里收好,坐在床边摸着唐棣的鬓发,静静地陪着她。
黄昏时分,离川海从阵前赶回,独自站在前厅内,对着唐玉山夫妇拜了三拜,略微佝偻的背影显得有几分苍凉萧索。
“爹”,离善朴把兰花伞递给泓澄,撩起素衣前摆迈进厅中。
离川海回头,看着儿子憔悴消瘦的模样,浑浊的眼中蒙上一层薄雾。
“善儿,你的身子如何?”
离善朴颔首,“爹放心,儿没事。”
“棣儿呢?”
“棣儿在卧房睡着。”
离川海捋着胡子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转身看着厅内的挽联。
“爹”,离善朴俯身一拜,“儿将唐伯伯、唐伯母和唐武的遗体停放在家中,还望爹见谅。”
离川海叹息了一声,沉声道:“你已经与棣儿定了亲,本该如此,更何况,我离家欠他们唐家的。”
他适才听泓澄说起唐武为了救离善朴与唐棣而死在陆逢时的暗箭之下,神色怆然,命人好生筹备后事。
第86章 承诺
书房内,离善朴扶着父亲坐下。
离川海心力交瘁地靠在椅背上,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短短一年间竟老了十岁。
“爹,儿已经按梁王的吩咐处决了陆逢时,把他挂在从栖山的钉墙上了。”
离善朴言语间讥讽中带着几分怒意,拿起书架上的信送到父亲手中。
离川海面色沉重。
梁王在信中言之凿凿,说他早已经下了调兵增援的诏令,是陆逢时抗旨不尊,随离善朴处置。
念在离川海一人兼顾两州过于辛苦,准许辞去江州刺史一职。
下令击退马本初后即刻将三万兵马调回江州驻守,由他派人暂时统领。
离川海此次私自返回萼州不予追究,但下不为例,没有再提起让他带兵攻打西三州的事。
离川海唏嘘不已,若是当初梁王准许萼州军乘胜追击马本初,哪会酿成今天的惨剧,连累了唐玉山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