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没脸再面对他了!
谢映棠起身穿好衣裳,又回屋窝进了被褥,却迟迟不肯灭灯睡觉。
红杏诧异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您现在不困吗?”
平时这个时辰,谢映棠早睡了。
谢映棠不敢睡,怕一闭上眼又梦到成静,只好含糊道:“我稍后自己熄灯,你先出去罢。”
红杏虽不知她为何洗个澡就变得如此奇怪,最后还是退下了。
谢映棠抱膝坐在床头,呆坐许久,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才起身去吹熄了蜡烛,躺下睡了。只是这回一闭眼,还未来得及做梦,脑中登时又浮现那副场景来……男子温暖却有力的大手,他的眼底的深情,他在她耳畔呢喃低笑,热气喷洒在她的颈间,挠得人发痒……谢映棠耳根又泛起红潮,终是受不了了,蓦地坐起身来,发泄似地大叫了一声。
外间今日留下守夜的红杏吓了一跳,忙过来敲门道:“小娘子!您怎么了?”
谢映棠耷拉下脑袋,无力道:“……没事。”
这样自我折磨了一整夜,翌日,谢映棠便起得有些晚了。
她醒时,红杏已从崔府回来,告诉她道:“崔二公子说,让小娘子三日后移步望萃居,他将亲自将东西交给小娘子,顺便叙旧。”
谢映棠不置可否,目光淡淡掠过一边书案上的笔架山,忽然又问道:“近来可有什么别的消息?”
红杏道:“三公子近来一直在官署,我出入府门时听人说,似乎是彻夜未归。”
“嗯?”谢映棠眉梢微挑,转眸看了过来。
度支部的人一忙多日,已是焦头烂额。
度支尚书谢映舒下了死令,要将之前登入的账册一一细查,尤其是从刘踞那头开始的账。度支尚书掌全国赋税、官田收入,登记入册的账本本是已经算好的,这算账也是一门灵巧活儿,多年来,度支部未曾出过大的差错,一靠上下官员精于算学,二靠那圆滑的处事原则。
可如今,自从高昌侯府一出事,成静查抄出了许多贪污受贿霸占田地的官员名单以及罪证之后,谢映舒便没有继续装聋作哑了。
官署上下官员齐心协力,彻夜未归,行事效率一时达到最高——上面压着活阎王似的谢三郎,谁也不敢懈怠了。
朝中百官早朝时听谢映舒上奏重查之事,只觉眼前一黑,一个麻烦精成静还没有摆平,眼下谢三公子便又开始横插一脚。
这是在把人往死里整啊!
于是乎,他们开始琢磨对策了。有人跑去谢府拜访了谢定之,有人去度支部与谢映舒打太极,甚至还有人不要命地去弹劾人家。
然而不久后,又来了一件奇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泰安、钜平一带刘氏官员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的罪证刚刚上报不久,高昌侯入狱的消息已遍传天下,随即当地太守急报百姓聚众闹事,竟不等朝廷亲自下令将犯事官员押送入京问罪,就将刘赟、刘洪二人杀害,并围堵了太守府。
太守在递入朝中的奏疏里表示自己“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姓刘的作恶与自己实在是没有关系,事情越拖越久越闹越大,百姓聚集起来连官兵都没办法,他们非但要抢回田地,还要要回自己被贪掉的家财,甚至要写万民血书,上达天听。最后太守抓住了带头闹事的一名书生,将他交给官差带入洛阳之后,当地百姓才消停了一会儿。
“何太守与刘氏素来不睦,我倒是听说,他之所以在那里做了个小小的太守,就是因为曾遭刘踞排挤陷害,这回整个刘氏家族遭殃,他乐得落井下石。”华萍一摇折扇,抬碗喝了一口温好的酒,又用扇柄勾身边女子的下巴,语气慵懒。
“我说姓何的怎么这么草包,连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早点压制,原来是任由它闹大,这样一来,姓刘的一死,当地的实权又回到他手上了。”廷尉之子王琰嗤笑道:“说到底,还是委屈了那聚众闹事的小书生。”
崔君彦敲了敲桌面,想了想,笑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何太守是怎么把人成功带走的,当地乱成那样,他自身都难保吧?”
“只需声称送书生入京面圣,上交万民血书,细数刘赟、刘洪二人罪状,以酌情赦免百姓之罪,那书生自然欣然前往,他是民心之所向,百姓见他前去伸张正义,自然不会再闹。”成静端坐在案前,不碰酒盅,淡声道:“我若是他,为防事情闹大,上面怪罪他无所作为,必然在路中埋下杀手,或者买通官差,悄无声息地取了他性命。”
“又或者。”谢映舒轻笑道:“顺其自然,等他抵达洛阳,直接与廷尉府打声招呼,让人将他关押起来,洛阳诸事繁杂,门道众多,无人关心他一个小书生,让他死在牢中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