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是高攀于你?
她看着他,心底猛颤。
屋内沉香袅袅,一室宁静,唯有心跳作祟。
从前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人人都羡慕她是公主之女、皇后之妹,可谁又知她在人前风光之后的厌烦?
可她只看见自己的身不由己。
……没有看见这与生俱来的权力。
世事在人为。
成静可以孤身独活十几载,为什么她就不可以?
她若这般无用,只想用死逃避,也无怪……他不喜欢她。
她沉默良久,终是牵动唇角,冲他勉力一笑,“我明白了。”
他亦是薄唇一弯。
谢映棠的目光流连在他眉眼之间,此时方才从那些惊吓之中慢慢缓过劲来。
眼前之人,她确实没有完全了解。
可她想了解。
了解他的欲望一旦滋生,就像黑暗中有了养料的藤蔓,疯狂地开始滋长。
她闭上眼,又睁开。
方才他是在吓她,看她敢不敢真的如她所说,豁出去也要嫁他。
她是不敢。
但以后……未必。
外间忽然响起敲门声,有人唤道:“郎君,陛下传召您入宫。”
成静闻声起身,正要告辞。她垂下眼,忽然道:“大人可否应我一个请求?”
他动作一滞,回身看向她,“什么?”
她鬼使神差地,说道:“我想让大人……抱抱我。”
成静一怔。
没料到她居然会提出如此要求。
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他迟疑,有些急了,忙又道:“我知道有些唐突,我就抱一下,大人抱抱我好不好?”
她知道错过今日之后,或许将来也不可能了。
他看她半晌,唇角往下一压,“好。”说罢弯腰,将女孩儿揽到了怀里。
一抱即松。
成静正要站直,她忽然抬手拉住他胸前衣襟,头一偏,唇瓣亲到了他的脸颊。
成静动作一僵,眯了眯眼。
她迎着他复杂的目光,坚定道:“我会了解你的。”手慢慢松开他的衣裳。
成静深深地看她一眼,拂袖转身,大步出去。
谢映棠拢紧衣裳,又独自痴坐片刻,外间的侍女便端着浓黑的药进来,她皱了皱眉,忍着苦涩喝下了,随即又慢慢躺下,蜷缩成一团。许是药的作用慢慢上来了,她的意识在一片朦胧光影中沉浮,不知不觉便又睡过去了。
这一觉的时间似乎极长,她又梦到了狞笑着的刘踞,他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裳,她在哭喊着,忽然,面前的刘踞变成了狰狞的恶兽,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她,她握紧匕首,拼命地刺了下去,鲜血四溅,将她的衣裳全部染红了。
她惊慌地扔掉匕首,抬眼却看见身下是满地的尸骨,颅骨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她,她吓得尖叫,一抬眼却看见树下负手而立的阿兄,阿兄眼神冰凉,低叱道:“你哭什么?怎么这么没出息?”
画面一晃,成静对她微笑道:“杀得好,谁敢冒犯你,你杀了谁便是。”
一梦极长。
再醒时,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胸口的伤口依旧泛疼,她张了张口,发现嗓子干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床边的香炉还在燎着草药,她捂着嗓子剧烈地咳了咳,拉动床榻边悬挂的风铃,红杏闻声慌忙进来,见她已醒来了,忙将温茶递来,伺候她慢慢饮下。
谢映棠润了嗓子,问道:“我睡了多久?”这一开口,声音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红杏低下头,悄悄地憋回眼角的泪,小声答道:“小娘子睡了整整两日了。”
明明人好端端地睡着了,可后来怎样也唤不醒,她提心吊胆了好多日,唯恐小娘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谢映棠微微一怔,又问道:“谁来看过我?”
红杏答道:“三公子,盈小娘子,大长公主,还有老夫人都亲自来过。对了……还有赵夫人。”
赵夫人?
谢映棠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赵夫人是她爹的妾室,二兄的生母。
原本赵夫人出身寻常小吏之家,身份低微,后来机缘巧合先嫁给谢定之为妾。再后来,谢定之尚公主为妻,赵夫人避公主锋芒,自公主出嫁后便深居简出,心知公主厌恶自己,便不敢四处走动。久而久之,公主倒也没再将赵夫人放在眼里,只是赵夫人生下长子之事始终令人耿耿于怀。
哪怕庶出的长子谢映展外出为将,对嫡母分外孝顺,公主也不曾对赵夫人有过好脸色。
谢映棠是嫡女,处在偌大谢府之中,对赵夫人的印象只有匆匆几面。此刻听闻,也觉得有几分奇怪,她的亲兄亲娘担心自己还说得过去,赵夫人过来看她,倒是十分罕见了。
她淡淡一垂眸,只道:“你快去将我醒来之事知会家家他们,莫让家人为我担心。”才说了两句,她又低头猛咳起来,牵动胸前伤口,疼得她直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