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之中,谢映棠陡然睁开眼睛,猛地起身。
她浑身血液停涌,心快要跳出心口。
他回来了!
虽提前知道他计划,诸事进展也十分顺利,但她却未曾料到他会如此之快,此刻乍然听到那震天喊杀之声,好几日深陷囹圄的阴霾悉数烟消云散。
谢映棠喜形于色,直接推门欲离开棠苑。
谁知刚走一半,却看见谢澄迎面走来,一把抽出了剑,横在她颈间。
她浑身一僵,谢澄冷笑道:“翁主,郎君已经醒了,请您过去说话。”
***
谢映舒靠在榻上,正低低咳着,青丝拂落在肩上,烛光镀不暖他俊秀的面容,他低垂着眼睫,脸色苍白而冰冷。
谢映棠被谢澄拿刀架到此处。
她一眼便看见床上的谢映舒,有些不自然地瞥开头,轻声问道:“阿兄,你怎么了……”
话还未落,谢映舒倏地睁开眼睛。
那黑眸冷戾阴鸷,像冰封千里的雪原。
她一时噤声。
谢映舒冷冷看着她,撑手艰难坐直,他唇色苍白,青丝垂落在颊边,与白日的凌厉截然不同,此刻透着一股病态的清冷。
她看他撑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连忙上前去扶他,“你、你没事吧……”
他却蓦地抬手,她只觉身子不稳,被他狠狠拉到跟前,身子磕上床角,痛得她紧紧皱眉。
旋即一只手,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逼她仰头。
他虽然中毒,手上力道却丝毫不减,她呼吸受阻,仰头看着他冰冷的脸色,眸中泪光微闪。
此时此刻,她最亲近的兄长看她的眼神中,俱是滔天杀意。
他只想杀了她。
她知道是她下手在先,却仍觉得心里被剜了一般地疼。
若非他执意谋反杀成静,她又如何能被逼到出此下策?
她又怎么舍得?
谢映棠蓦地闭上眼,手抓住他的手腕,因为太过用力,谢映舒腕上青筋迸出,她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从未想过真的要杀了他,她给洛水的毒药,也并非是致命的。
只会让他昏迷,错失良机而已。
他要杀了她,可成静来了。
他若当真杀了她,成静必不会放过他。
想到这些,她抓着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挣扎得稍稍剧烈了些,大脑却因为缺失空气,渐渐失去意识。
颈间力道却忽然一松。
她身子不稳,攀着床沿,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着咳着,便哽咽起来。
谢映舒含恨道:“看来是我低估了你,未曾想到,我防得了别人,却被至亲的妹妹所害。”
谢映棠摇头,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慌忙抓紧他的手腕,哑声道:“阿兄,只要你现在停手……你停手,我夫君不会伤害你的……我保证,你停手好不好?”
谢映舒脸色苍白,拿过一边的一叠纸张,冷笑道:“这又怎么算呢?”
谢映棠脸色微白。
这是她给洛水看的东西。
若无这些东西,洛水也不会为她所用,亲自对他下毒。
更不会被谢澄一剑杀了。
谢映舒看着那纸,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杀了她”三个字,几乎是下意识唤出来的,他那时的狂怒让他极想杀人,可当谢澄将剑刺入洛水体内的那一瞬间。
他分明感到了一丝难过。
他以为他会死,鸿鹄大志就被这样一个女人给了结了。
所以,就算是死,他也决不能放过她。
可醒来,他却发现是一场骗局。
洛水是受了至亲妹妹的哄骗,对他含恨在心,却没有下杀手。
她爱他,却被他杀了。
谢映舒紧紧闭上眼。
谢映棠咬了咬下唇。
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成就大事,她只能做出一些不得以的选择。
洛水是无辜的,可是谁不无辜呢?
谢映棠跌坐下来。
谢映舒闭目道:“把她关起来。”
谢澄上前,拉起谢映棠,她却忽然慌忙道:“阿兄,我夫君已经进入洛阳,事已至此,你快快停手罢!”
她被谢澄拉得一个踉跄,旋即拖了出去,声音渐远。
谢映舒冷笑道:“休想。”
帝王寝宫中,大内官伸出手指在皇帝鼻息下轻轻一探,轻声道:“大将军,陛下已经……没气了……”
谢定之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传位诏书,下令道:“传百官。”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轰然撞开大门。
一行士兵纷纷涌了进来,成静冷笑地抚掌道:“传百官?大将军导得一场好戏。”
谢定之惊怒道:“你没死?”
成静微微一笑,“我舍不得棠儿,又怎么会死呢?文武百官此刻皆落于我一人之手,岳父大人您……还是束手就擒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