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不必,大局为重,我若轻举妄动,后果不堪设想。”成静垂下眼,看着茶水中倒影的影子。
子韶抿了抿唇。
成静淡淡一笑,“是不是觉得我此刻过于冷漠了?”
“夫人毕竟是金枝玉叶,哪里受过苦?”子韶言尽于此,他也知在大事面前应懂得轻重缓急,但一想起离开洛阳前看似那般娇滴滴的小娘子,便觉得实在是有些憋闷。
这么说来,夫人也实在是坚强得很,若换作别的女子,怕是早已哭哭啼啼了罢?
成静放下茶盏,冷冷道:“是我委屈了她,只是这兵,出不得。”
他说着,身子往后轻轻一靠,轻邈目光掠向营帐角落的火盆上,双目微阖。
“但愿襄阳多撑几日。”
“不可!”襄阳城太守府中,谢映棠蓦地推开门,快步进来,扬声道:“此刻兵力虽不足,但粮草尚能坚持一些时日,如何能此刻让士气萎靡不振?!”
内堂几位将军正在议事,见谢映棠就这般直直闯了进来,俱抬头皱眉。
邓安陵沉声道:“此地非翁主宜来之地,翁主还是回去罢,如何作战,与翁主无关。”
“我亦是本朝子民,为何与我无关?”谢映棠抬眼直视邓太守,语气冷硬道:“我在府中研究荆州舆图多日,自然也是知晓襄阳战况如何,如今虽我可解之局,但太守若想让襄阳与前面接连失去的几城一般,届时胡人深入腹地,后果便不堪设想!”
“荒谬!”一位身材魁梧的将军冷哼道:“兵力不足,届时我等俱要陪葬,不如未雨绸缪。翁主一介女流,莫要在此处出丑了!”
“诸位历经数次战役,看似勇猛,此刻却不若一介女流。我看,诸位不过贪生怕死罢了!”谢映棠冷笑不已。
在场几人纷纷变色。
有人愠怒道:“战场之时,怎可又妇孺随意指手画脚!还不将翁主请回去!”
一边将领闻声上前,要将谢映棠请回去。
一边的魏凛见状皱眉,却未曾出声阻止。
谢映棠胸腔剧烈地起伏,抬头骄傲地昂起头,直视着邓太守,一字一句道:“襄阳不可失。”
哪怕有一丝希望,都要挺到最后。
若襄阳失去,后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当初在洛阳,成静便与她分析过荆州的每一块重要城池。
他指着襄阳,声音低沉温柔——
“你看,这是襄阳。此地易守难攻,若敌军深入荆州,攻得襄阳,战局即可顷刻间扭转。”
“无论如何,此地万万不可失,这是先机,亦是底牌。”
“只是,这周边诸郡,亦各有其用处。战场之上,权衡大局之时,有时主帅不可兼顾,是成是败,亦需看城中守将。”
一句句话飞速闪过脑海之中,谢映棠直视着邓太守,不作丝毫退让。
他们知,她亦知,大家都赌不起。
若无援军,届时当真城破,殊死抵抗变成了白白的牺牲。
谢映棠蓦地闭眼,四肢血液逆涌。
她冷静道:“我有一计,或许可多拖延几日。”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将军齐齐侧目。
谢映棠不知如今具体战况,让他们一一说清楚,待她心中确认此计或许真可一试后,才命人拿了笔来,在纸上慢慢写了几字。
字迹眼熟。
邓安陵微惊。
她竟会模仿成静之字?
谢映棠低声道:“诱敌惑敌,以强示之。”
“何解?”邓安陵紧接着问道。
“我仿照我夫君字迹,佯装西陵密函送来,给胡人截获。”谢映棠也没有什么把握,抱着试一试心态,试探道:“我不知这周边具体地形,只是之前我曾听闻,我夫君当初率几千士兵,谎称大军数万,果真唬住敌军。若诸位有办法仿照此计,佯装西陵援兵不日将至,胡人或可不敢贸然攻城。”
“我有办法!”魏凛双瞳明亮似火,飞快道。
“好!”谢映棠低应一声,双眸水亮,她转头看着邓太守,“太守以为此计如何?我军按兵不动,上下皆作安之若素之态,迷惑敌军,再以假信混淆视听,或可多拖延几日。”
邓太守却道:“若拖延几日后,援兵却不至呢?”
“那便殊死抵抗。”谢映棠胸腔内似积郁了一股污浊之气,她闭了闭眼,摇头道:“我只能想到此法,我知道他的,他会来救襄阳的,只要我们可以等到。”
她父亲虽是一朝太尉,此刻却也在那处与成静里应外合与胡人抗击。
此番胡人兵分几路,襄阳这里,只能自己好好撑住。
成静会来的,只要他那处得胜,便会过来救她。
她坚信着。
后来几日,便依谢映棠之计行事。
来自“成静”的密信被胡人截获,魏凛手下军队虚张声势,果真唬住了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