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钉子户就是扮演平民角色、掩护田克出城的魏国军士。他们都相当机灵,不自己出面,而是在人群中挑起事端,想要逃过越军包围的检查,但是显然胳膊扭不过大腿。而且他们身上虽然在隐秘处揣了暗器匕首之类,但是放眼望去,外头满是越军甲兵,把绛都围得滴水不漏。他们就算长了翅膀都会被射下来,更何况没有。
死拼?还是期望不被认出来?
这个答案在田克远远望见检查之人的模样时就有了定论。他经常上战场,凡是有些眼力见儿的越国裨将都见过他,所以他现在还故意往脸上抹了两层泥。他觉得这伪装骗过普通人是完全没问题的,但对方最后负责点头放人的竟然是虞婵!
田克之前的人已经全被虞婵放走了。裨将正想劝她,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因为照他看来,里面绝对有人是魏国军士。而照虞婵的想法,既然解了铠甲,他们也就再也没有机会为魏国效力了,放走也无所谓。
快轮到田克的时候,他就正好听见对方的这样一番理论,顿时就被戳中了心中最痛的那个角落。是啊,不出意外的话,的确就是这样。他这么一出城,想东山再起的困难就真的非常高了。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必须要博最后的一次机会。他随着人群向前移动,努力伪装出一幅口呆眼斜的呆傻模样。
一个人的外貌可以伪装,衣物可以更换,但是那种隐然的性格,以及那种从内心里透出来、表达在眼睛里的特质,却是很难改变的。虞婵自认没见过田克几面,但是她大老远起就觉得有哪里不对,最后目光就落在了那张脏兮兮的脸上。对方移动一步她就更确定一分,因为她守的是东门,绝对是三个门里最有利的逃跑方位,而这丑人前后还有不少人隐隐地在看他的脸色。
虞婵站起来,抬了抬手。两排甲兵立刻持戟向前,明晃晃的尖端指着中间的一排人。“为了找到魏公,真是失礼了。”她脸上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不知我等盛情,魏公可否一领?”
虽然之前就有许多魏国百姓就觉得越军主将长相温和得不像话,但是她这一开口,还是震惊了许多人——这穿着甲胄之人,竟然是个女人!莫不就是……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越国王后?
“夫人果然好眼力。就不知道,夫人所谓盛情,是否真的盛情了。”田克见他再也隐瞒不住,干脆自己走了出去。似乎对方现在并不想杀了他……那是想做什么?
71第七十章章华台盟
这个问题的答案,田克并没有花多少时间来知道。他自己落到越军的手里,人身自由受限,不过消息勉强还算灵光。比如说,在他之前出城的其他大臣也全都被发现了,因为他们平日里待遇极好惯了,一挤在人群中,侍卫必须看顾,这样一来极其容易露馅。而之后就更不用说,抓到了一国国君,本来就被炸塌了半边的绛都还守得住吗?被越国再补了一次火药,守军不降也得降了。
其实田克以为,对方必然用抓住他的消息来迫使守军投降,但是越国并没有,而是采取了自己的方式。这让他不知道该对此做什么反应——这方法明显更快,只是越国不这么做的话,肯定注意到了什么不利的地方。最糟的猜测就是,越国要的是完全的臣服,基于自身强悍实力而带来的臣服,而不是别人光环所带来的附加效果,哪怕是一点点也无法忍受。这也就意味着,对方肯定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其中的一个子。
在这方面上,田克的估计并不算有错。这完全在越国的意料之中,因为在控制了他以后,越军派了几十骑快马向各个方向报信,邀请其他诸侯国的国君去邶水。以越国现在的声势,号令一出莫有不从;附属越国的小国自不用说,原本依附魏国的小国在知道越魏大战的结果之后也会乖乖来贺的——是的,来贺。在这样的时间,邀请所有诸侯,不正是一个夸耀自身武力以及展示国家风范、顺便给其他人制造一个打听消息的大好机会、然后建立自身霸权地位的绝佳时机吗?
田克想到了这其中的关节,不由得心痛起来。这件事不仅昭律想做,他自己也想做。但是不同的是,昭律成功了;就算他再不平,短时期内越国都肯定能号令天下。甚至,越国在邶水之南建造了一座高台,那明面上的邀请理由就是越国国君请其他国君喝酒。这听起来倒是挺冠冕堂皇,天子也管不着,但是昭律请客的地点已经超出了越国原本的领土,直接把高台宫殿建到了中州之地!这意味着什么?
对这件事敏感的自然不止田克一个人,不过他也算比较近的利害相关者了。魏国其他附属小国,多的是有心无力——就算不想去,也不能不去。正是生死存亡之际,情愿不情愿已经成了非常奢侈的想法和要求,只剩下必须不必须。想想看,越军在几夕之间就打下了在他们眼里固若金汤的绛都;那么,他们比魏国强吗?更能抵挡越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