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姑……姑娘……奴才是新发配过来的值班太监,可否……可否让奴才过去……拜见一下新主子?”
小太监声音夹杂着颤音,显然是把她们当成了冷宫里的孤魂野鬼看待。
被发配到这种地方还不忘先参拜大势已去的主子,这小子要是不结巴也算个好奴才,夜雪心想。
“我就在这里,你也不必拜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后你就住旁边那座院子吧,那儿光线好,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用太害怕。”贵妃说着,仍维持着拉着夜雪的手跪地的姿势,侧目看着颤抖不止的小太监:“还不快退下?”
“是……奴才这就走!”
夜雪尴尬地看着贵妃,咧嘴问道:“那什么……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
……
从冷宫出去的时候,夜雪站在门口,回望亮着灯的屋子,心中百味陈杂。
院内还是那么安静,一切都似乎没有发生过。
但事实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不久前,贵妃说,她老爹曾是大梁开国功臣,与当今陛下拜过把子,还是当时名震四方的大将军。
她感到不可思议,以为是贵妃神志不清,精神错乱胡言乱语。
后来,让她不得不信。
因为贵妃手里,有当年她母亲送给她的刺绣手绢。
这种海棠花图案的手绢,老爹珍藏宝贝的箱子里也有一块。
小时候她误将手绢拿出来,还被老爹罚跪一天,说是她母亲最珍贵的遗物,弄丢了就掐死她这小混蛋……
所以,至今对那手绢上的海棠花图案印象深刻,绝对假不了。
贵妃的话在她耳边盘旋。
“这手绢是你母亲亲手绣的,她绣工极好,当初你母亲,我,还有我的姐姐……我们三个人,一人一块,它不是普通的手绢,承载着我们三姐妹的誓言……”
“我们说好,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有什么误会,只要拿出这张手绢,再棘手的事情也要共同面对,再大的误解,也要一笔勾销。”
“三年前,我亲眼目睹风吟身体里的毒性发作,双目失明的时候,看到他手中握着的手绢,那一刻我便再也笑不出来。手帕在他身上,原因只有一个,姐姐早就知道我的居心,想用它唤醒我最后的良知,但是……我还是对他动了手……我对不起姐姐,对不起风吟,也对不起……他。”
周围灯火通明,冷清多年的冷宫突然热闹起来,原因是,贵妃自缢身亡了。
一个冷宫弃妃的离开,自然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急着赶来这些人也不是冲着她的亡灵而来,他们只是奉旨前来宣召殿下的贴身侍卫,殿下担心贵妃走了,吓着她而已。
“怎么又去冷宫那种地方?”
魂不守舍的回到吟宵殿,进门就听见他不悦的质问。
“贵妃死了。”她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心中有太多在短时间内无法消化的事情。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用与温柔举动相反的冷漠语气道:“我知道,这些事情你无需插手。”
她望着他:“你难过吗?”
他冷笑:“你觉得呢?”
贵妃害死了他那么多的同胞兄妹,还害得他双目失明。曾经最依赖的亲人这般残忍,他应该已经心灰意冷。更何况贵妃的行为已经构成死罪,不,死多少次都不足以弥补罪过,此番她自己走了,他应该也不会过多悲伤。
但那毕竟是他的亲人,看他此刻反常的冰冷表情,定是在掩盖心中的真实情绪,其实他的心一定也在痛吧?
她突然很同情他。
“萧风吟。”这是进宫后,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小太监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岂料殿下一点惊讶的反应也无。
他极为自然的问:“你想说什么?”
“你以前见过我吗?”她忍不住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问了。
何止是见过。
“你为什么不说话?四年前,你见过我吗?”
他松开她的手,望向一旁,对小太监道:“父皇可有交代贵妃后事?”
“回殿下……”小太监原本垂首不敢看殿中那无故亲密的二人,怕知道得太多活不长。
听见主子发问才一脸为难到:“目前为止,陛下还不知情……您也知道,上回有个不知事的小公公在陛下面前提起贵妃,结果差点被活活打死,故而……还没有人向陛下禀报!”
“知道了。”他轻描淡写道。
夜雪听完忍不住插了一句:“殿下的意思……您不打算厚葬贵妃了呀?”
好半响也未得到他的回答。
她跟上他的步伐走近寝殿。
“近来,你好奇心太重。”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身。
夜雪被他撞了个正着。
“……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