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姿提着裙摆往最里那间走了几步,看到陈旧的殿门口站着的女人,对身后人道:“你们在这等着。”
苏蔓并不像叶姿想象中那般蓬头垢面满脸怨气,相反,拿掉一身繁琐的首饰珠钗,素颜的她看上去没有过去的嚣张跋扈,变得温和。
苏蔓见到她并不意外,似乎在她意料之中。
“你来了。”她说。
叶姿点点头,并没有责备她不跪下请安,开门见山:“信是你写的,我当然要来。”
苏蔓苦笑一声,“昭仪娘娘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罪妾为什么这么做才对。”
叶姿看了看她,沉默一阵后:“我会设法放你出去。”
苏蔓面容扭曲,突然红了眼眶,一下子跪在地上,发自肺腑地大呼:“罪妾,给昭仪娘娘请安!”
叶姿忙上前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起来吧。”
“我害你辱你,没想到,到最后拉我一把的人还是你!昭仪娘娘打大恩大德,罪妾没齿难忘!”
过去她和王怡联手,欲铲除叶姿这个最大的威胁,父亲为撇清和前昏君的关系,散尽家财打通人脉关系,虽在皇上面前立功,但家中钱财挥霍得所剩无几并不丰裕,王怡诱她从姨母下手,结果,她万万没有想到,姨母会被那个女人收买,合谋将矛头转向她。
此番若非父亲威胁,那个见钱眼开的姨母恐怕连信都不会帮她送,眼睁睁看着她老死冷宫。
听完苏蔓的哭诉,叶姿觉得不可思议。
“世上竟有这般狠毒的姨母。”难怪当日招认得那般迅速,她还小小惊讶了一番,原是知道事情瞒不下去,让苏蔓当替罪羔羊。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姨母怨恨我爹当初不娶她填房,还将她送入宫中。”
“你娘她……”原来她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苏蔓垂泪,“我娘生下我就去了,难产而死。身为苏家嫡女,我从小看似受人尊崇,我的骄傲,挑剔,不过是掩饰内心惊恐的面具。我爹常年忙碌于官场事,呵,没有娘,谁会真心待我?”
见她情绪失控,痛苦不已,为了让她一吐为快,叶姿配合地追问:“然后呢?”
苏蔓继续道:“我爹的妾室早就看我不顺眼,明着待我如己出,暗地耍尽手段欲将我除之而后快。”深吸口气,眼泪一连串地往下流,望着叶姿,“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入得了我的眼,直到遇到他。”
像是陷入甜蜜的回忆,那张梨花带雨的痛苦素颜逐渐缓和似含笑。
“昏君把我召进宫的那一刻,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若敢碰我,我苏蔓必与他同归于尽!结果……结果老天让我见到他……”
叶姿静静地聆听。
“那么优秀那么出色的男人,他成了我名义上的夫君,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我想一定是我娘在天上保佑,让我好好活下去。可是,他却连正眼都没给过我,对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敌不过你的一个小举动……”
她没有再说下去,“他不知道我有多爱他,就算当初被强迫的人是我,我也绝对不会怨他。叶姿,我恨你,也正是因为他爱你,你却一点也不珍惜,把我视为珍宝的一个眼神一个拥抱弃如敝屣。”
“你知道吗,从第一次对你下手的时候,我就想把避子汤换成毒药,让你再也折磨不了他。”仿佛在叙述一件不关她的事情,苏蔓的语气很平静,“那时我就想,配拥有他的心的那个人,只能是我。”
“事实摆在眼前,他并不爱你。”叶姿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知道,苏蔓既然可以想到用化解她与楚戈的误会来求自保,必然是想通了,打算放手,“你至今完璧,离开皇宫,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有些话憋在心里久了,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久而久之,人的心态就会改变,会不折手段地找到释放口。
而叶姿是最好的聆听者无疑。
“为什么,你会相信我?”
叶姿看着她,“因为你相信我,把一生都压在我身上,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信你。”
如果没有她写的那封信,她绝对不会体会楚戈当年的痛,更不会体谅理解。现在她应该已经带着对楚戈的恨离开这里了。
“你就不怕我走了,来日东山再起报复与你么?”
“楚戈将你打入冷宫,你心灰意冷想要报复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没有他的爱,即便你想复仇,怕是也再无可能,你这么聪明,不会做这种傻事。”
苏蔓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叶姿,“叶姿,过去我真的是小看你了。”
过去沉默让步,只因她不愿意和一群女人永无止境的争斗,“你小看的是你自己。把放在男人身上的心思分出一些给自己,女人也可以有梦想,有成就,这不正是你放手的原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