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29)
车内烧着水,咕嘟咕嘟,吵着人。
柳云芝静不下心练字,她一直想着聂则说的话。
宣纸废了一张又一张,尽数被揉成团,最后丢入竹篓里。以往,谢栾见到,定要说教。
此刻,他也没了心情。
北地苦寒,但从没出现过这般恶劣事件。
吃人,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却在衡都的田庄里发生了,一个连权贵都算不上的人,竟然能做出这些人神共愤的事,却不被揭发。
他攥着手,短甲几乎要掐到肉里。
直到柳云芝水眸望向他,担心的问道:“小侯爷,你的手出血了。”
他眉头骤然一松,怔怔地看向手掌。
苍白的手心,被自己掐出了血。
他还未觉得疼,不在意的要收回去。
柳云芝一把拽了过来,拿出帕子隐蔽地沾了沾手腕处的玉镯后,熟练的帮谢栾包扎。
手上动作不听,嘴里也开导着。
算着上辈子的年岁,她和谢栾实则差不了多少。
但谢栾是武将,见多了性子直率,且都是为国为民的好将士。自然是不懂衡都这片惯是纸醉金迷、骄奢淫逸之地,如同李阵这样的恶奴,只多不少。
不过圈养人为他生胎儿当食,实在是匪夷所思。
至今想起,都觉得恶寒。
马车渐行渐远,往另一处田庄和朱刚会合。
侯府如今人少,谢栾可信任的人更是不多,再加上还要防着宫里那位,又得时时刻刻装病。
处理田庄之事,要快且狠。
夜深时,总算再城外一处驿站见到了朱刚。
他带着几名守卫,翘首以待。
看见一辆马车,身子前倾,眼都快看到那车帘子里去。
等车近了,他看见翟紫兰,眉梢吊高,憨笑一声。
“是小侯爷,小侯爷总算到了。”
驿站里外空空,只有几个值夜的。他们趴在桌上,见到有人来,也不迎。柳云芝觉得不对劲,小跑着跟上朱刚。
进屋里后,越发觉得死气沉沉。
趴着的人,甚至呼吸都弱了一截。
昏暗的屋内,有那么一刻犹如山里的洞穴。
她紧张地拽紧谢栾的衣袖,胡乱猜测,朱刚会不会和李木是一伙的,先前的傻气都是装的。
就连翟紫兰也握好了鞭子,一旦哪里不对,就把朱刚擒了。
“小侯爷,老朱我有件事要问你。”朱刚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大片的光。
他的脸被黑暗吞噬,看不清神情。
翟紫兰屏住呼吸,余光看了眼柳云芝,示意她若是哪里不对,就带着小侯爷走。
谢栾玩着轮椅上的把手,抬头轻笑。
少年不羁,笑意胜花。
“我定知无不答。”
朱刚突然跟着一笑,实在的拍了下脑门,冲着几个守卫叫道:“去去去,你们还待着干什么。把这里的人都给丢去后院,再把门关上,准备点热饭菜给小侯爷。”
“舟车劳顿,小侯爷肯定饿了。”
说罢,就自顾自坐在长凳上,抱怨说道:“李老哥不在,我老朱是一个人干几十个人的活。那些账,看都看不懂。小侯爷,您就给我交个底,他到底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对李木,他想不通。
小侯爷怎么一回来,就把人关了。
就算是擅闯,罚的也太重了。
翟紫兰本来是要说,谢栾拦住,“你去后边看看,别出大事。”
能想出将驿站的人打晕,不叫别人知道他来了安平县,朱刚是第一个。
“放心,咱们侯府的人都知道分寸。”朱刚往后看了看,心虚的说道,“反正死不了人。”
他脾气大,但轻重缓急是知道的。
手边没有可用的药,那只能让那先委屈委屈。
“小侯爷,李木、我、老侯爷,我们三一块长大。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才有今天。为你们谢家守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抓到兔子,就把家里狗吃了。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壮着胆子,说完有些怕的看了眼谢栾。
见他面无表情,朱刚又找补,“小侯爷,我就是大老粗,有话直说。您做什么肯定是有道理的,可这几日我心慌的很,就怕自己是下一只狗……”
朱刚两鬓发灰,谢栾看过去,他也不怕。
柳云芝上前想替他说两句,一声笑响起。
少年没有一丝的恼怒,手肘撑着头,一双眉风流肆意。
他眸如潭水平静,稍有涟漪便被抚平。
“朱叔,李木他背叛了定远侯府。”
“我不杀他,已是仁慈。”
第14章 行动
晨光入东屋,柳云芝轻手轻脚起来,将纱笼里的残烛挑灭。外头隐约几声雀鸟鸣叫,推开窗门,后林雪飞。
屋外,翟紫兰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