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头的是一青年。
银色头盔蒙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眉宇,盛气凌人。
手中握着长枪,那簇红缨迎着风,刺眼的红。
李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那是林繁。
林繁分明带着一百多骑兵绕行去佯攻主帐了,为何、为何他们会出现在悬崖上?
李芥大喝一声。
他们只有一百多人而已。
不要被奇袭吓得无措、稳住阵脚,就一定可以把这些人斩杀在此。
另一侧,林繁亦寻到了李芥的身影。
战斗一触即发,他没有机会扭头去看骑兵阵的状况,但这一路纵马而下,只听声音,就能知大概。
谁都没有因落马惊呼,马儿没有失去平衡而嘶叫,马蹄落地,有力亦轻盈。
仿佛真的乘了风似的,所有人顺利抵达了崖底。
不需要回头,只需要往前看。
玉沙口内还留守着的敌人很多,远非他们的人数可比。
但他们从高处下来,看得也很清楚——西凉人被吓着了、弄懵了。
真正还能拿起武器反抗的,并不多了。
林繁驾着马匹直冲李芥。
其余将领都随石魏追出去了,这里的指挥只有李芥。
只要拿下此人,西凉军阵脚更乱。
长枪挥舞着,杀向仓皇奔逃的西凉兵,林繁迅速接近李芥。
李芥一面迎向林繁,一面高声指挥兵士反击。
可惜的是,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催促,被神兵天降吓破胆了的西凉兵都无法提振起来,别说抵抗了,很多兵士抱着头逃窜。
如此状况下,仅仅一百多人的骑兵就把玉沙口内搅得翻天覆地。
李芥心中一冷。
身为老将,他很清楚,这些兵士已经靠不住了。
只能等到石魏带兵返回……
而他,需要把林繁等人拖在这里,不能让他们来得突然,走得轻松。
若不然,等石魏赶来救援,而这些骑兵已经扬长而去,留下一片狼藉的玉沙口驻地,那真是……
李芥冲了上去。
林繁把李芥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长枪一挥……
玉沙口东侧的战场上,石魏几乎咬碎了大牙。
前一刻他正指挥着大军追击,下一瞬,后方玉沙口驻地里,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异动。
石魏不由自主地扭头去看,只见那处根本不可能下得来的崖壁上,周人骑兵冲了出来。
气势汹汹,一往无前。
饶是隔了那么远,石魏的呼吸都停顿了一拍。
完了!
他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么两个字。
他在这里都感受到了魄力,那么直面冲阵的玉沙口内,那些兵士,岂能不被吓破胆?
最让石魏气恼的是,那节节败退的毛固安,突然就调转了头,振臂大呼着“杀”,重新冲了上来。
石魏只能匆忙指挥应敌。
战场上,佯退、佯攻,都是常见的手段。
他早就窥出这毛固安在耍花招,因而有心防备,却不想,后方“老家”被偷了个正着。
心烦意乱下,应敌难免失了分寸。
更要命的是,看到后方出事的不仅仅是他石魏,许多兵士都看到了,动摇了!
此时此刻,不能继续和周人周旋了。
必须立刻回到玉沙口内。
借着地形,严防死守,不让外头的周人冲进去,同时剿灭其中的奇袭骑兵。
然后、重振旗鼓。
石魏拿定主意,高喊退兵。
相较于士气溃散的西凉人,大周的将士们热血沸腾。
那一百余人,从崖壁上一跃而下的场面,也有许多人看在眼中。
这个画面,落在知道部署的毛固安等人眼中,是激动、是振奋,而落在对计策调度全然不知的兵士们眼中,成了无比的震撼。
明明,隔了那么远,根本看不清楚他们每个人的样子,但那股心灵的震荡,一样无比剧烈。
晨曦之中,那矫健的马匹,那乘风而下的身影,马蹄震地,波纹似乎一路从玉沙口蔓延到了他们这儿。
脚下的大地在震,心中的热血在涌。
神兵。
这就是神兵了吧!
有神兵相助,他们此战,必定大捷!
毛固安挥舞着长刀追了上去,冯仲亦率兵冲了出来,侧翼的刘贲不落人后,大周将士们一拥而上。
冯仲一马当先。
他要把尽量多的西凉兵士留在玉沙口外。
阵地被奇袭,主帅极速退兵,让这些兵士失去了斗志。
他们大周要趁此良机,尽快杀敌。
西凉龟缩回玉沙口的人数越少,对林繁他们就越有利。
甚至,若马儿够快,他们这些主力趁势一口气冲进玉沙口内,与奇袭兵会合,正好可以在大战一场。
此刻的飞门关上,永宁侯的双手扶着城墙,身子几乎要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