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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番外(49)

这样的无能为力让他觉得心拧成一团,快要搅成了汁。

他不知道自己在流泪,直到阿梨攥住他的手指,低低道,“薛延,你不要哭。”

薛延下意识开口唤她的名字,但又想起她听不见了,心都缩起来。

他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只几个喘息而已,阿梨却察觉到脖颈一片湿热。

她被烫的颤了下,咬咬唇,又说,“薛延你别哭,说不定明日一早就好了呢,没什么事的,我也不疼。以往不也有这样的时候?只是这次时间稍长了些罢了,没关系的,”

她太懂事,所以更要人心疼。

薛延用手扣着她后脑,心尖的位置一缩一缩地痛,喃喃唤了句,“阿梨……”

饶是见惯生死,这样场景也还是太让人觉得心酸。姜大夫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医术实在有限,治不了这样的病,先开副方子把烧退了吧,至于耳病,你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薛延抱着阿梨,一刻也不敢松手,生怕她忽的就不见了,他僵硬地点点头,道,“麻烦大夫了。”说完,他又着急接了句,“药选贵些的,我们不差钱的,有用就好。”

姜大夫拍拍他的肩,蔼声道,“那边有铺软塌,带着小姑娘去歇歇罢,喝了药再走。”

薛延说好。他珍护倍至地将阿梨抱起来,连走太快都不敢,怕风惊扰了她。

路过一丛吊兰,细细的长条叶子,被擦的光亮亮,柔软地垂下来,中间似有若无地隐者一朵嫩白的小花。那花长得极小,颤颤巍巍悬着,像是稍微被风一吹就会凋萎下来。

阿梨抬手去碰了下,柔的像是在抚摸丝缎。她眨了眨眼,歪着头枕在薛延肩上,轻声道,“我想睡了。”

薛延将她放在榻上,又扯过毯子盖住她身子,坐到一边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我守着你。”

阿梨笑了,说,“那我便就安心了。”

薛延笑不出,他忽然觉得命运太残忍。

当年薛家破败,他接连失去祖父,失去爹娘,失去一切,那时他成日里醉生梦死,认定了上天可笑。但是他毕竟走偏做错过,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薛延还能给自己找个由头,说这是老天看不下去给他个警醒,要他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可是阿梨又做错了什么呢?她那样好,为什么还是要经历这些。

薛延掩面,他哭不出泪,但心在滴血。他都已经想要往正路走了,他甚至还想过,如果下些功夫在书本上,说不定能考个功名,实在不行便就去做生意,他走南闯北见过那么多世面,总能将买卖做起来的。而等以后有了积蓄,便就买个宅子住,养家糊口这样的事还是要男人来做,他有信心给阿嬷和阿梨一个看得到光的未来。

他都计划的好好的了,可还没来得及与阿梨说,她便就再也听不到了。

薛延不敢去想,她那么瘦弱的一个女孩子,得要多大的勇气,才能面对这样一个无声的世界。

阿梨睡着了。

她微微侧着头,呼吸平稳绵长,肌肤如瓷,柔婉的像是副画儿。

有人抬了一扇小屏风过来,挡在榻前,山水画,磅礴大气,入目尽是苍茫。屏风只有半人高,只能挡住小半的光,薛延牵着阿梨的手,头往后靠在墙壁上,脑中混混沌沌想着事,不知不觉竟然睡着。

他做了个梦,很短,是阿梨来家的那个晚上。

她穿着阿嬷的旧袄子,小脸莹白白,蹲在地上温酒,满屋子都是桂花的香气。他闯进去,将阿梨吓了一跳,她惴惴不安像只兔子,捧着酒瓶与他说,“你便就先歇着吧,我去厨房找阿嬷来。”吴侬软语,唇角浅浅梨涡。

薛延像是游离在这世界之外,他站在一边,看着梦中的那个自己抢了阿梨手中的瓷瓶,狠狠掷在墙上,骂她“滚”。

薛延想要阻止,但是一切都不受他控制,这个梦如同记忆的回放,让他清楚地看见自己以前有多糟糕、有多坏。

他看着阿梨手抚着心口,被他骂的慢慢红了眼眶……

薛延悔的像是要死了一样。

薛延想,如果还能回到最开始的那一天,他打死也不会在阿梨还听得见的时候,对她说那么多难听的话。

这个梦一点也不好。

再醒过来的时候,薛延盯着壁上的那点烛火,好半晌没有缓过神来。恍惚中,他好似还处在家中的那方暖炕上,喝酒喝得头晕眼花,阿梨站在一边,很轻柔地哄他喝蜂蜜水,她脾气总是很好,无论他多过分,也不会凶。

薛延第一次这样恨自己。他甚至自虐般地开始想,如果当初他不那么混,阿梨没有那样劳累辛苦,是不是也不会病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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