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办法,江小爷是醋王啊。自己产醋,酸味熏天。
只要瞿景一踏进门,他便就极为快速地做出反应。先是有气无力地靠着床头咳两声,再弄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耷拉着眼皮扯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放。
鹤葶苈想要过去迎一下,江聘就委屈地不行。
他不对着自己家姑娘发火,就冲着瞿景去。人家一说话,就算是只说了句今天太阳挺好,江聘就拧着眉,“小五儿,你莫要气我。”
谁可气你了呢?瞿景的表情很丧。姑娘憋着笑再把人送出去,回来装模作样地责他一顿矫情。
然而,江矫情他乐在其中。
不过瞿景也多少时间和他们相处在一起,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短短两年不到,两次改朝换代,新皇留下来的是一大堆烂摊子。贤能的臣子几乎不剩,奸臣贼子倒是祸乱朝纲。处处是棘手之事。
瞿景几次想要江聘留下来帮扶他,却都是被回绝了。鹤葶苈就是笑笑,随着江聘的话附和着,说她的想法也是这般。
她不是重利欲的性子,也不想着要江聘做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钱与权都是些无所谓的东西,倒不如简简单单的生活着。
日升而起,日落而息。没什么困扰,不需要惊险。柴米油盐,鸡毛蒜皮。偶尔也会吵架,转眼便也就和好。
还是说说笑笑,他宠着她,她惯着他,眼里的光彩都是甜蜜的。
她每日里都围绕着孩子们转着。绣绣花弹弹琴,教他们读书习字,给他们讲许许多多的新奇故事。将宝贝们搂在怀里,坐在花丛旁眉眼弯弯地笑。
闲来无事时,便就去给他送自己做的汤饭吃,多些肉,摆的好看些,还得要有栗子。或是给他做一双合脚的靴子,一件好看的外袍,针脚细密,图案精致。
他也不要太忙碌,每晚早早地要回家,给她和孩子们亲亲和抱抱。说说一天的生活,烦恼的,高兴的。在摇曳的烛火前笑笑闹闹,牵着手,搂着腰。
若是累了倦了,便早早洗一个香香的澡。然后躺进暖暖的被子里,闭上眼,紧紧搂抱在一起,互相温暖,互相体贴。
天气好的夜晚,就依靠在窗前,腻在他的怀里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他慢慢地讲,指给她看。耐心温柔,嗓音悦耳低沉。
这是紫微垣,那是太微垣。还有东方苍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和南方朱雀。
她含笑偏头,他的眼里有璀璨的星空。
每日早上一睁开眼,最爱的人就躺在枕边,便就是最好的日子了。没什么比这更幸福的未来,锦衣玉食固然好,却不如倚靠在心爱的人的肩头,浅淡地睡一会儿。
说起这些的时候,鹤葶苈还在笑,说自己实在是胸无大志。江聘环着她,咬着耳朵跟她说悄悄话,我也胸无大志,但我心口有你。
本来挺温馨和乐的一个夜晚,被他一句话就搞坏了味道。再然后,就是满室旖旎。
还有就是,江聘不想因为这些牵扯,而坏了十几年来的兄弟情义。他为瞿景已经做得够多了,再多一分好,就多一分危险。
国家需要功臣,需要勇士。却不需要功高盖主,名震朝野。
倒不如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把一切都停滞在最美好的那个点上。不贪图,不留恋,便就没有猜忌,没有悲剧。
再见面时,瞿景还会扬着笑,亲切地唤他一声哥哥。
这些话,江聘没背着瞿景,他开诚布公地跟他谈了一个晚上。不遮不掩,不急不躁。
他说,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他,也不是觉得情意比不上利益,只是不想冒险。
足够了,一切都足够了。点到即止,留在一个恰当的地点上,那才是最好的状态。再进一步就多,退一步则少。现在这样,便就是最好。
瞿景沉默了很久,再站起身鞠了一躬,举杯跟他敬酒。含着泪唤他,说谢谢。
谢什么呢?谢江聘曾救过他的命,又带着他拼搏,给他打下了如此壮丽的江山。
还有他对他的爱。能得到这样的体贴,这样的兄弟之情,瞿景觉得,他太幸运。
“哦,不客气啊。”江聘挑着眉,吊儿郎当地弯唇,“现在啊,国家已经不需要我了。而最离不开我的,是我的妻子和孩子。还有祖母,她年纪大了,我得回去尽孝。”
他的语气太不正经,瞿景笑起来。江聘拧眉,饮尽杯中酒,喃喃,“主要是孩子,太想孩子了…”
这几日,午夜梦醒的时候,他都能听见鹤葶苈在他臂弯里呜咽的声音。她还在睡,只是在梦里哭,一边落泪一边叫着咕噜和呼啦的名字。
第二日一早,又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很欢快地陪他聊天。江聘问她,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她愣住,沉默了会,回他,好像听见孩子在叫她娘亲,说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