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手上提着剑,剑锋处还往下滴着血。另一人则叉着腰,歪着嘴冲旁边乐, “你数过没, 死了多少了?”
“九十九。”答话的男人从地上扯了把草叶子, 慢悠悠地把血擦干净, 答得漫不经心,“江聘一共留下了一百人,算上那个,现在正好缺了俩。”
所以说…留下来的人除了鹤葶苈和徐轲外,都已经死了。
怎么被害的,不言而喻。
歪嘴的正掰着指头在那数,五个指头刚伸出了俩, 便就被提着剑的用胳膊肘戳了下腰,“嘿, 阮二。”那人挑了挑眉, 继续说, “你猜…那俩是不是私会去了?”
阮二听了愣了下,随即便是哈哈大笑。眉间的刀疤因为表情的太过夸张而扭曲成了条丑陋的蜈蚣。
他拍拍自己的大腿,砸了两下嘴,“啧,江大将军被人带了绿帽子咯。”
两人还在那笑嘻嘻地聊着,周围又陆陆续续地围过来了一圈。个个手上都提着剑, 神色各异,约莫有五十人。
他们没什么顾忌的样子,叫闹声伴随着剑鞘互相碰撞的声音,顺着风传遍了整个营地。
鹤葶苈躲在离他们只有几步远的帐篷里,蹲下身蜷成一团。她手撑着地面,耳朵尽量靠近门帘处,仔细地听。
那个叫阮二的她认识,一个不大不小的百夫长,嘴皮子最溜,拍马屁最精。每日里耀武扬威的,嗓门奇大无比,眼神却总是闪烁。看人的时候,脸上带着不冷不热的笑。
江聘以前就说过,这个人心术不正,他早就想解决了他。可又因为阮二曾立过个不小的战功,就又只能耽搁下来,想着再瞧瞧。
现在听着外面他猖狂的笑,鹤葶苈蹙着眉,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几欲作呕。
徐轲担忧地看她一眼,拧着眉,面带怒色,却也说不出什么话。
外面的交谈声还在继续。阮二的嗓音还是那样的嚣张跋扈,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陛下说了,那个鹤小妞儿要留活的。抓着了,大大有赏。”
陛下是谁呢?不言而喻。
又是一阵喧哗声,欢呼雀跃。一群人商量了会,随即又鸟兽般分散开,挨个帐篷去搜查。他们很轻松,一边找着,还一边说着话。
赏要怎么分,功要怎么领,娶几房妾侍,盖几座宅院…
吵吵嚷嚷的,没一会,小帐篷旁边的人就只剩下了几个。包括阮二。
鹤葶苈站起身,紧绷着脸去里面翻找。她的动作很急,把东西翻得凌乱。徐轲被她吓了一跳,赶紧过去阻拦,“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找匕首。”鹤葶苈深吸了口气,将一把断了茬的剑握在手心。她随意对着床褥划了划,棉絮飞了出来,零零落落洒了一地。
“您…”徐轲看着她把那半支剑就那么塞进袖子里,张张嘴,想伸手去把剑夺回来。
“我觉得…他们是想捉住我,去威胁江聘。”鹤葶苈紧紧闭了闭眼,躲过他,放轻了步子往门口处走,再在离帘子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或许还有些别的原因,但肯定是对将军不利的…”她的唇在抖,眼睛却是清澈。徐轲跟过来,鹤葶苈侧头,“你和我都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对不对?”
要是江聘在,肯定是要夸奖她的。他的小妻子,现在终于长大了,不再遇事就只知道慌乱地跑去找他,撒娇痴缠泪珠点点。
可又会心疼得欲要落泪。他家姑娘怎么能有现在这样的神情呢,发丝乱着,脸色苍白,无助得像只可怜离家的小鹿。
眼神却又是那样坚韧,不屈不挠,不退缩。像极了他。
此刻的她镇定得让人害怕,声音轻飘飘的,但掷地有声,“我不能毁了这一切啊。”
徐轲的眼睛盯着她藏在袖里的手,鹤葶苈顿了顿,问他,“你说是不是?”
有鲜红色的血滴下来,落在枯黄中带着点点绿意的草地上,消失不见。她的手在抖,断剑的刃划破了她的臂,血流得有些急。
“夫人,您…疼不疼?”徐轲拧眉,心底有些发酸。
他见到过的夫人,从来都是温柔笑着的。见人都和和气气地应好,偶尔也会和将军假意嗔怒,过一会便就又笑起来,从不吝啬对人的善意。
将军很爱护她,即便是随军这样艰苦的环境,也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她总是那样精巧又细致,穿着很简单的衣服,却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矜贵。
可现在,她死死攥着那半支断剑,把臂划伤了也未吭一声。有些狼狈,却又坚强得让人心疼。
“不疼。”鹤葶苈摇摇头,在袖子外按了按伤口的位置,微微蹙眉。
不过…要是江聘在了,她肯定会说疼。
“您躲起来吧,我在外抵挡,您不要冒险。”徐轲咽了口唾沫,想护着她往里面走些,又被鹤葶苈即刻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