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空空握着,对着月亮很潇洒地敬了一杯。喝完了咂咂嘴,还笑嘻嘻地跟阿三念叨,“你瞧,我家姑娘的眼睛多漂亮啊。”
什么眼睛?哪来儿的姑娘?
阿三茫然地跟着他的手指往天上看,只瞧到一弯月牙儿。很优美的弧度,旁边是星空璀璨。
月牙嵌在墨一样的夜幕上,清亮亮的,很美。仿佛有水在上流动,好像能听到那温柔的声音似的。
“那是她笑起来时的眼睛。”见阿三不出声,江聘恶狠狠地拧着眉,抬腿踹了他一脚。腿上没用劲,语气却是不善,带着威胁的意味儿,“不好看?”
“好看…”阿三能说什么呢,只能苦着脸答他。
他伸了手想拉江聘起来,可这散发着浓烈酒气的一滩烂泥虽然软,劲儿却是大。还死倔,就在那靠着冰冷冷的墙角,死活不动。还闭了眼睛,一副想睡的样子。
“将军,咱回屋去吧。”阿三好言好语地劝,苦口婆心。江聘不理,就在那仰着头呆着,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嘴里含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阿三凑过去仔细地听,这才明白,江小爷是在那儿等他姑娘回家。
“将军,您家在哪呢?”阿三哭笑不得,问他。
“这啊。”江聘把眼皮儿掀了条缝儿,拍拍身下冷硬的地面,还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圈儿。“你瞧,有灯光。我不管多晚回来,她都给我留着灯。”
“不过现在人哪儿去了呢?”江聘拧着眉沉思,半晌后又恍然大悟,“噢…肯定是去哄孩子睡觉了。”
他忽的咧嘴一乐,冲阿三挑挑眉,一脸的欠揍样儿,“爷有娃儿!”
江小爷的神通广大之一就是,随时随地都能一顿臭显摆。不脸红不害臊,还一副很骄傲很开心的样子。
对于这种行为,阿三早就木然,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嗯…行…您天下第一牛。”
江聘赞许地颔首,随即侧过头,不再理他。
阿三好无奈,他张张嘴,刚想再劝几句,就听着了门口帘子被掀开的响动声。鹤葶苈披着夹袄走出来,看着地上的江聘愣了神,“将军这是怎么了?”
“……”阿三看着她,彷如抓住救命稻草。可闻言,措了措辞,却是没敢出声。
他怕第二天早上江聘说他故意抹黑他…要揍人。他又不是没干过这种损事儿。
姑娘着了急,也不等他的回应了,赶紧过去扶。
“别动。”可这手才刚挨上,江聘便就烦躁地扭了扭,哼了声,“我等我们姑娘呢。”
他用一种极为有男子气概的坐姿蜷在地上。一只腿曲起,同侧的那只手搭在膝上,慵懒随意。
这人也是有趣,眼睛不睁,鼻子倒是动了动,“唔…你的味道有些熟悉…”
鹤葶苈失笑,“你姑娘是谁?”
“葶宝啊。”江聘依旧哼哼唧唧。
“我是谁?”
“……”江小爷转过头,看了她眼便就笑了,扯着唇撒娇,“葶宝。”
他利落地站起来,黏哒哒地靠在她的肩上,小孩子似的抱着姑娘的手臂摇摇晃晃,“你怎么才来啊?”
“谁知道你醉成这个鬼样子。”鹤葶苈小声地责备他,摸着他冰凉的手,心里有气,更多的却是不忍。
她把江聘的手拢进怀里,拉着他往屋里走,“下次再这样你就睡马厩吧,不要再进屋里来了。”
江聘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可走了几步便把手抽了出来。垂在身侧,避开她。
那么大个人了,眼神躲躲闪闪的,像做了错事的小鹿儿似的。鹤葶苈沉了脸训斥他,“你为什么不给我牵手?”
话出口,她便就被自己给逗笑了。江聘喝醉了,成了个幼稚的孩子,她怎么也掺和进来了。问的这是什么话。
江聘傻兮兮的,见姑娘转身要走,还伸手扯住人家的袖子挺认真地解释,“葶宝你别生气…我就是怕冻着你。”
鹤葶苈仰头看他,又笑起来。她把他拉到屏风后头,给他更衣。江聘一如既往的乖,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抬腿就抬腿。令到必行,没有一丝迟疑。
姑娘去给他兑水,回头见到他那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也起了坏心。她敲了敲浴桶的边缘,故意沉了声呵斥他,“蹲下。”
江聘懵了一瞬,无措地看着她。
鹤葶苈忍住笑,又说了一遍,“阿聘,你怎么不蹲下?”
这次的语气就明显弱了许多,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他们之间只隔了几步远,姑娘站在那,越来越忍不住,最后还是笑出了声。
亵衣薄薄,漂亮的樱粉色。衬得整个人都俏生生,鲜亮亮。
她眼睛弯着,未施脂粉,笑得开怀。江聘看着看着,忽的就想起了刚才天上的那弯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