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难逃(227)
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会这样难过?
而看到她难过,为何他的心口竟也会有被一箭穿心般的痛楚?
“小郎君,小郎君!”
小厮看见程煦扔下刚刚买的爱刀痴痴地追了出去,不禁大为疑惑,喊道:“小郎君,你去哪儿啊?”
程煦追出去十几步,马车混在云龙混杂的街市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小郎君,可是出什么事了?”小厮气喘吁吁地追过来问。
程煦目光依旧在嘈乱的街市中搜寻着那一抹倩影,定定地看了许久,才慢慢地感觉到手指尖刺破的疼。
他微微蹙眉,低头看向指尖,对心中异样的情愫与感觉迷惑不解。
这时小厮又说道:“小郎君,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夫人与家主该担心了,咱们回去罢。”
程煦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
上了马,一步三回头,离开了西市。
……
沈漪漪又做梦了。
漆黑的夜,如火的翻云天,阿娘拉着她的手决绝地冲入火海之中。
灼热的火热舔舐她的肌肤,耳旁传来男人与女人慌乱且凄厉的尖叫声,阿娘将她牢牢护在怀中,用娇弱的身子义无反顾地为她撑起一片天地。
她好困好累,却仍旧死死地拽着母亲的手不让母亲继续往前走,口中喃喃道:“阿娘,还有阿弟,阿弟还没跟咱们走,你不要他了?”
小小年纪的孩子,尚不懂得生离死别,阿娘抱着她泪流满面:“漪漪,是阿娘对不住你和煦儿。”
原来那不是梦。
而是五岁之时因生病而被她遗忘掉的记忆。
一夜之间失去慈爱的父亲和刚出生的亲弟弟,因为太过痛彻心扉,所以她刻意将这段记忆遗忘。
在看见太子带来的那副画像之时,这些被尘封的记忆仿佛在刹那之间闸门碎裂汹涌而至。
画像之上,男人仪容俊美,意气风发,风采卓然。
那是她模糊记忆中父亲的轮廓与模样。
亦是程家的先家主,程邈。
更难以置信的是,十几年过去了,她竟还记得那日清晨父亲离去之前慈爱的脸庞,温柔的叮嘱,这么多年依旧栩栩如生地在她的眼前和耳边回荡。
他许诺过下朝之后会为她买新的玩具,可是离开之后,却再也没有回来。
她与阿娘的苦苦等待,等来的是他饮鸩自尽的噩耗。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年在终南山初见到程煦之时,会有一见如故的亲切之感,安国公主府中,马球赛场上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与她的生父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会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而心潮澎湃,为他担忧为喜悦为他喝彩。
她控制不住的不是自己的情绪,而是血脉之中割舍不掉的血缘亲情。
从他出生之后姐弟两个人便被迫分开,算算年纪,他的确便是阿娘口中的“煦儿”。
还有那块玉羊佩,只怕也根本就不是陈家的徐夫人所有,而是魏玹从她的阿弟手中夺得。
魏玹……
沈漪漪睁开双眼。
男人坐在她的面前,干燥的大掌仔细地试探着她额头的温度,蹙眉道:“怎么脸色这样差,可是生病了?”
摇曳的烛光在他棱角分明侧脸上洒下一片晕黄,映照得人脸朦朦胧胧,初时她看不清,后来才渐渐适应,看见他清冷的眉眼中隐含担忧,像一位普通的丈夫,在归家之后担忧记挂妻子柔弱的身体。
沈漪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第一次,魏玹觉得她那双向来单纯清澈的眼眸深不见底,岑寂地令人再也看不透,还带着几分沉重的哀伤。
也令他平白无故,心口骤然一紧。
魏玹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两人对视了片刻。
“漪漪,你有心事。”他低声说。
沈漪漪阖上眼,“没有,我有些累。”翻过身去。
魏玹自房中出来,神色冷峻。
书房中,丹云与春杏跪在地上,春杏倒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老老实实地回忆道:“这几日姑娘身子似乎就不舒坦,今日在绢行试衣服时,姑娘又说很累,便在里面略歇了会儿,回来之后就是这样了,世子爷,姑娘是不是生病了呀?”
魏玹又看向丹云。
丹云低下头道:“奴婢也未曾发现异常。”
魏玹淡淡“嗯”了一声,让两人都先回去。
半夜,枕侧之人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但她动作刻意放轻,似乎并不想让他知道。
以往两人睡时两人总会亲密相拥,耳鬓厮磨。
可今夜,沈漪漪独自一人背着身缩在墙角。
魏玹上床时便自身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一只手落在她衣内光滑细腻的肌肤上,轻柔摩挲,呼吸平稳,并未强求她行敦伦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