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666)
“不过什么?”
“臣女认为此案很难追查,凶手想必买通了内鬼,而陈家死难者众多,大部分遗体毁损严重,难以辨认,更有的被烧成灰烬,无法准确统计死者人数。下毒放火者可能早已逃匿,官府判断不出哪些人死亡哪些人失踪,便破不了案。”
朱昀曦坚信陈良机没猜错,面沉如水道:“朕不能让忠臣白死,一定会叫他们追查到底。”
柳竹秋见机进言:“阁老死前最在意的还是榷税改革,他提出的税改方案都是救国良策,还请陛下莫要更弃。”
朱昀曦点点头,见她全无记恨之色,也换上较为温和的语气再提疑问。
“是你让那个叫春梨的丫鬟进宫的?”
柳竹秋心中刮起飓风,镇定反问:“陛下见到她了?”
“她做了乾清宫的典舆女官,朕刚刚才发现。”
朱昀曦仔细察言观色,却又明白对方的心思像蚂蚁窝,基本没有看破的可能。
柳竹秋全心为春梨的安全考虑,谨慎应答:“她几个月前留书出走,也没跟臣女说她去了哪里。臣女到京后才找人打听到,她经由许应元的关系入宫去了。”
“许应元怎会变成她的哥哥?”
“春梨长得很像许应元已故的前妻,当年刑部审理蔡进宝诬良案时她曾假扮许应元亡妻的鬼魂诱使许应元供出真相,此事臣女曾向陛下奏报,不知陛下可有印象。”
“朕还记得。”
“许应元在五梁殿救驾有功,进京获得官职,他对春梨很有好感,而臣女那时又想笼络他,便让春梨认他做了兄长,他也真把春梨当做妹妹关爱。”
“说回前一个问题,是你让她进宫的?”
朱昀曦强烈盼望这一猜测是准确的,不管柳竹秋居心是好是歹,至少证明她还在意他。
柳竹秋断然否定:“臣女事前毫不知情,得知春梨进宫后臣女非常担忧,既然陛下已知道此事,臣女恳请陛下送她出宫。她的性子不适合呆在宫里。”
她感到皇帝的目光像酸液腐蚀自己,心跳变得急促笨重,俄尔听到不祥的答复。
“既是她擅自入宫的,朕还得回去审审,看她究竟是何目的。”
柳竹秋赶忙跪下乞求:“陛下,臣女触怒天颜甘受任何处罚,求您不要迁怒无辜。虽然春梨进宫的动机不明,但以臣女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存恶念。”
朱昀曦看她已然将他当做仇人提防,不禁悲酸怨愤,缓慢上前两步。
柳竹秋顶着压迫感,急切思索如何保住春梨,忽听上方降下温柔的问候。
“你现在过得如何?”
她马上听出皇帝对她还有留恋,恭顺道:“谢陛下天恩,臣女一切都好。”
朱昀曦早知问了白问,她是不进油盐,不惧冷热,不服捶打的倔强人,大概又将他的关心当成挑衅了。
再呆下去只会将自尊送给她践踏,他拔腿离去。
柳竹秋焦急求告:“求陛下放过春梨!”
用那丫头威胁她会屈服吗?
这念头刚成形便被朱昀曦拍碎了,他不能再让自己沦为招恨的贱人,背着她凛冽发话:“待朕审过她自会酌情处置。”
作者有话说:
①东晋名臣谢安曾在上虞东山隐居。
第二百一十五章
陈良机死的当天,阁臣们便上书请示朱昀曦今后该由谁总理内阁事务,急切争夺首辅职位。
剩下的五个阁臣里,刑部尚书钟启宇、兵部右侍郎雷鹤年是浙派官员,户部尚书肖金玉、右都御史唐博亮是楚派官员,工部尚书韩雨航是齐派的。
原本的内阁浙、楚、齐三派人数均等,陈良机是首辅,因此齐派势力稍胜,但老陈识大体,善于权衡,使各方势力相互制约,朝局尚能保持稳定。
如今内阁空出一个名额需要填补,吏部尚书和首辅之位也悬置了,这三件事解决不好朝堂的平衡将被打破。
论资排辈,接替陈良机的应是钟启宇或肖金玉。
但这两个人无论谁得势对朱昀曦都不利,而让谁接任吏部尚书的职位,进入内阁也是道不能出错的难题。
当天他又收到苏州织造局和广州市舶司两衙太监发来的奏疏,说新税法遭到当地工商户们强烈抵制,他们用流言煽动纺织工人发动暴、乱,打死了征税的差役。参与暴动者组织性强,只围攻税差,未进行其他破坏,地方官赶到便四处逃散,背后似乎有人纵容操控。
朱昀曦下旨督促浙江和广东两省巡抚,要求他们严办行凶者。
陈维远照他的指示批红后进言:“这案子背后势力不小,陛下不派锦衣卫监督,只怕两省官员不会尽力。”
朱昀曦冷笑:“朕是故意的,朕就想看看哪些人在官官相护,你跟底下人打招呼,盯着他们的动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