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636)
数日后先帝的守灵仪式接近尾声,朱昀曦该率群臣去祭拜天坛、太庙,举行正式的登基仪式了。
出发前晚他身着皇帝冕服来到阴暗空旷的坤宁宫,在东暖阁见到蓬头垢面的章皇后。
双方早已不认母子情分,只是胜者在提审阶下囚。
章皇后看到朱昀曦的装束就知他是来耀威的,蔑笑:“你父的大殓还没过,你就急着穿上龙袍,果真是都人②之子,人贱骨头轻。”
朱昀曦冷嗤:“我怕你没机会再看到我当皇帝的样子,特意提前穿来给你瞧瞧,好叫你彻底死心。”
“你想杀了我?”
“不,你做了那么多坏事,害死我那么多亲人,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章皇后已不惧怕任何威胁,仰头狂笑:“你再恨我也只能认我做生母,等我死了还得年年定时给我磕头上供。”
朱昀曦握拳忍住恶心,冷静发问:“你恨我和其他人我都能理解,只一点不明白,父皇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对他下毒手?”
他想对方至少会表现出一点心虚,不料章皇后笑得更放肆,由衷嫌恶道:“他对我好吗?你以为他的皇位是谁帮他抢到手的?比起我当年为他付出的,他后来的所作所为都算恩将仇报!”
朱昀曦愤怒:“父皇给你和章家的恩宠远远超出你应得的,是你贪得无厌,一味纵容外戚作恶,他才会对你日渐失望!”
“我应得的?哈哈哈,真要掐斤论两算账,你们朱家的江山都该归我。我冒着生命危险救过你父皇无数次,靠我的智谋胆略他才能登上并坐稳皇帝宝座。他得势前赌咒发誓要跟我平分天下,后来只因我娘家多拿了一点好处就翻脸不认账,把这一切说成对我的恩赏,凭什么!?”
章皇后面目逐渐狰狞,冲动地手指朱昀曦。她的指甲全部断裂,又黑又脏,是连日疯狂抓挠的造成的。
此刻她再度狂躁嗔斥:“你们父子都一个德性,背信弃义,过河拆桥,今后注定落得相同下场。不信等着瞧,柳竹秋不久就会看穿你的本性,然后狠狠报复你。我虽然很恨那丫头,但不得不说她像极了年轻时的我。”
诅咒般的预言连同她恶毒的笑声几乎扯断朱昀曦的神经,心里越否定越着魔似的在意,恨怒瞵耽手舞足蹈的女人,不久如愿看到她四肢痉挛地跌瘫倒地。
他嘴角刻毒上扬,走近两步,观察皇后口鼻歪斜,痛苦挣扎的惨状。
“你这几天是不是经常出现这种症状?”
章皇后唯一还听使唤的眼珠惊怒地转向他。
朱昀曦笑如毒花艳丽:“我让那两个嬷嬷在你的饮食里加了点作料,以后你发病的间隙会越来越短,时间会越拖越长,直到周身瘫痪,变成盲聋暗哑的活死人。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再把你装进棺材,送进陵墓交给父皇发落。”
他花了不少心思配制这一奇毒,力求加倍讨还这恶妇施加在父皇身上的痛苦。
说完昂首敛色,高傲俯视任其□□的失败者,换一把刀宰割她。
“朕的生母还活着,朕已派人去迎接她,今后她会代替你享受太后的尊荣。现在知道朕为什么会穿成这样来看你了吧?大明的新皇帝不是你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模仿了明朝历代帝王的遗诏。
②都人:明代称宫女。
第二百零五章
庆德帝驾崩当日的戌时,京中各佛寺道观钟声齐鸣,不绝于耳。
柳尧章已领着妻小去广东赴任了,柳邦彦将灵境胡同的宅子退还户部,麻袋胡同的居宅也已搬空,留下十来个奴仆看守,明日就准备携妻子离京返乡了。
他听到附近寺院钟鸣不断,忙派人去街上查看,听说道路全面戒严,便知庆德帝驾崩了。
君臣一场,他颇感悲痛,自觉地命家人换上孝衣,为庆德帝诵经祷告。
稍晚,一些官场旧识相继派家丁来柳府报讯,说柳竹秋在宫中英勇护卫先帝,并带头镇压了颍川王叛乱,助太子顺利即皇帝位。
柳尧章的前同僚们也差人送来相同喜讯,留下一式一样的祝贺。
“令千金立此奇功,新帝必有重赏,老大人和柳三爷想必都能官复原职且有望升迁。”
柳邦彦和范慧娘可惊可愕,不明白本该身在宣府的女儿是如何回京的,又怎会从罪人变成扶立新帝的头号功臣。暂时取消还乡计划,翘首期盼柳竹秋归来。
这一等足足等了二十七天,先帝丧礼结束的次日,又有大批官员欢天喜地上门祝贺,说新帝为表彰柳竹秋的从龙之功,已破例封她为荥阳县君。
本朝只宗室女能获赐此命妇封号,柳竹秋算开了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