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执着于“璨之”这个叫法,或许觉得“季叔叔”这个叫法把他叫老了?
林殊抓住他往下滑的手,赶紧道,“璨之璨之璨之……”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像是叹息,“这个名字很久没有人叫了。”
林殊神色一动,感觉有些愧疚。
季家的人只剩下一个了,当初还是个少年的督主就要孤身面对,苟延残喘地活着,从一个罚入宫中的小太监直到一步步成为了现在的他。他从不说过去,但是并不代表他遗忘了。想来,这个“璨之”也只有当年的挚友与亲人会这般亲密地叫罢,可惜这些人这么多年了,都离亡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督主”,抹杀掉关于“星河”“璨之”的一切过去。
林殊有些心疼他,摸了摸他刚刚长出来的胡茬,踮起脚尖吻了吻,“喏,我叫你璨之了……”
谁知道这个小家伙胆大包天,吻了那胡茬还不够,还有继续往下的趋势,直到吻上了那喉结,才被努力克制自己最后还是忍不住的男人一把压在了床上,声音低哑得像再说是最动听的情话,
“小乖乖,我改变注意了——”他一脸宠溺地摸摸林殊的头发,吻了吻她的嘴角,神色却做不到表里如一的温柔,带上了一丝危险,“嗯?等一会儿,还是叫叔叔的好。”
林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淹没在了让人窒息的吻里面,等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简直想跳起来骂他大变态……
第二天夜里,督主便带着人离开了洪都。洪都府里头还住着一个“督主”,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东厂总督已经离开了洪都。
为了掩人耳目,督主带的人并不多,林殊也被留在了新安。
林殊虽然想跟着走,但也知道这是大事临头,容不得她任性。
林殊只记得督主最后和她说,“我在临安等你。”
林殊知道,这是一个期待,也是一个承诺。
他会活着,他要她来找他。
林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手底下只有寥寥几个黑衣射声卫的那个镇抚使了,他真的将鹦鹉营射声卫所有的士兵都交给了林殊。
督主走后没多久,林殊就和那位假的督主一起离开了洪都,押送着尤嘉侯往临安去。
走的那天,听说督主要回临安,洪都来了许多百姓夹道相送。
林殊在心中叹息一声。
暗中联系南衙禁军,本身又带着抗击回纥的大军,陛下这一次的相逼,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晋王就算不是司马昭,也要做一回司马昭了。
木笼子里,一身狼狈的尤嘉侯被冷风一吹,幽幽转醒了。他忍不住看向了山的尽头,那里,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雨。
林殊挑着帘子透过窗外那些神色激动的百姓,看向了远处有些阴沉的天空。
那里波诡云谲,闪电劈开了暗沉的云,将凄凄的草木照得纤毫毕现。这是夏天的第一场雨。
她知道风云在临安交汇,命运的河流被车轮碾碎,又汇成一泷。她知道这一切已经拉开了杀伐的序幕,而这一眼,却不知道是否是最后一眼。
远处的南山绵绵,她放下帘子,叹了一口气。
山气青葱微冷,道路泥泞,一轮一印。
第110章 围攻
嘉庆年十八, 六月。
晋王刺于邙山,伤肩, 大军取道秦岭,次日即过岭。
帝遣督军使监晋王军, 晋王以使者无礼为由,斩于马下。及洨河,函颅送帝。
帝大怒,旧疾发作,郁相暂监国。
年十八,七月,臧木山。
山间刚刚雨停, 雨珠被阳光蒸发,加重了山间的潮气。
潮湿的空气中带着一两丝不易察觉的腥气。
在山林的深处,驻扎着一支千人的分队。
袅袅的青烟刚刚升起, 被风一吹就散了,雨后升的火总是烟气大了些, 可惜这样的烟气在大雾弥漫的山间, 却如同滴水入海, 无踪无影。
“镇抚使大人,刚刚探查的人回来了,山下各个方位都是南衙禁军的人……”
那位被称之为“镇抚使大人”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 抬起头沉静的表情吗不变,手里的树枝不停地在地上写写画画。
反倒是旁边的人,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了。
这位少年便是林殊了。
他们这一路上遭到大大小小的阻击不少, 但是都没有上一次来得激烈。南衙禁军都督张旸刚刚联合了南方的几个将领,兵力不可谓不多,竟然集中了全部的力量去攻打他们这支押送尤嘉侯的军队,似乎不将尤嘉侯交出来不肯罢休。
负责押送的这支军队里面,明面上做主的是那位“督主”,实际上主事的是郁宁,面对张旸声势浩大、来势汹汹的包围,他当即下令分批突围,但是这一突围,便让林殊这一支射声军的小队彻底和大部队脱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