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静姝被她二人连番规劝,几乎也快觉得自己不用这些艳丽的颜色就是罪过了,她拗不过太皇太后,只得点头应下,“便如皇祖母所言。”
“哎,这就对了,”太皇太后心满意足,“你可得说到做到,我在这儿看着呢。”
薛静姝无奈苦笑。
这里她是打扮完了,另一头德公公正苦着脸直揪眉毛。
有道是‘上头一句话,底下跑短腿。‘他如今倒不用跑腿,却愁得要断肠。
太皇太后只一再交代他要好好给陛下装扮,可她老人家似乎忘了,陛下的常服朝服来来去去就只那两三样,连颜色都跳不出明黄、正红、黑白几色,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这要他如何扮出花儿来?况且那正主儿还十分不上心不配合呢。
他看了眼仍老神在在批着折子的皇帝,愁眉苦脸道:“皇上,时辰快到了。”
皇帝撇了眼天色,稳坐不动,“尚早。”
德公公忙去漏钟前细看,道:“不早了,申时就要过了,您还未更衣呢。”
皇帝理也不理他。
德公公挠挠脑门,急得直冒汗,“长乐宫已经差人来问了。”
皇帝终于放下折子看他一眼,带着几分不满。
德公公心里苦,却也只得顶着压力道:“太皇太后一早交代好,您若不照办,一会儿她老人家又该不高兴了。”
搬出这座令牌,才真正起了作用,皇帝皱眉站起来往内殿走去,德公公赶紧让几个机灵的宫人进去更衣。
大概是记着太皇太后的话,怕当真惹她不快,皇帝最终穿了一身平常不大爱穿的皂色镶红边常服,头上戴个繁复的九龙戏珠墨玉冠,一言不发站在那儿,当真丰神俊朗,威严不凡。
德公公擦擦额头,老泪盈眶,总算不负太皇太后所托,没让她老人家丢脸。
皇帝又去长乐宫请太皇太后同行,见了同样盛装打扮的薛静姝,两人都有几分不自在。
太皇太后只掩着嘴笑。
此时时辰已经不早,太皇太后一行人到达宴上,众人都已经聚齐了。
薛静姝扶着太皇太后步入殿内,皇帝走在另一边,两旁齐刷刷跪满了人,乌压压全是黑沉沉的发顶。
第一次领受众人跪拜,虽他们跪的不是她,薛静姝仍察觉几分异样。
她忍不住微微扭头去看太皇太后与皇帝,却只见两人神色如常,行动自若。
她又去看太皇太后身旁随侍的宫人,她们只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左右,她想了想,便也垂下眼睑,收敛了神情。
上手摆了两张案桌,太皇太后的位置在正中,她让薛静姝陪在她身边,皇帝则坐在左手边。
几人坐定,司礼的太监方才喊起。
众人齐声道谢,起身归座。
下方的席位整整齐齐排成两排,男的居左,女的在右。
眼下左边这排,不外乎皂紫青白几色,而右边一排,却花红柳绿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原本席间还算热闹,皇帝与太皇太后一来,立刻就安静得落针可闻了。
太皇太后眯眼望了一圈,点了几位长公主与亲王的名头,问过几句家常,又与几位眼熟的诰命夫人说了几句话,气氛才慢慢活络起来。
年轻男女们有的大着胆子偷偷抬头望向上手,薛静姝坐在一旁,就察觉好几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只当不知。
薛静婉的位置还算靠前,她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飞快地抬头来瞥了一眼,看清上手的人,她微微瞪大眼,轻呼一声。
四姑娘薛静媛皱眉看她,不满道:“你以为这是在家里,由得你大呼小叫?”
薛静婉并不理她,只愣愣道:“三姐姐这样打扮太美了,皇上也很年轻,比大哥哥还俊哩,他们两人可真般配。”
薛静媛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也就你们眼皮子浅,天天把一个姨娘生的挂在嘴边,奉为圭臬,说出来也不怕让人笑话。”
薛静婉这才转头来看她,拧着细眉道:“你说话可真难听,整天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也没见你比别人好到哪里去,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坐在底下,乌泱泱一片过来,一晃神就找不到了。”
“你——”薛静媛气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薛静婉不过随意说了一句话堵她,却不想正堵在薛静媛的痛处上。
想当年她姐姐是太子妃时,她的位置就在主位之下两三桌远,当时多少大家闺秀羡慕她,明里暗里奉承她?
自从大姐失势,她的地位跟着一落千丈,曾经体会过那种风光,如今却泯然于众,她如何甘心?
也有别的人看清薛静姝的容貌,惊艳过后便是了然,此前还有人疑惑,为何这突然出现的薛家三姑娘能得帝宠,眼下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