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聘你(263)
红叶和刑恩习以为常地排排站在门外,两尊门神似的,都默不作声。
屋子里,姜娆讲完了宫里的趣事,说起正事:“二哥今天是不是要回来了?”
“嗯。”贺泠应着,抬手将姜娆面前喝空了的花茶推到一边,握住她细细的胳膊稍用力一带,将人带进怀里。
姜娆撇撇嘴。从那日宫墙下相认,这人如今恨不得她长在他身上,见面不过一刻,若无人就必定将她抱到身上。
她脸上不太乐意,身体却很乖,依进他怀里道:“我们不去接二哥吗?”
贺泠拨弄她的头发:“他会先回贺府,给父亲母亲还有大哥报喜。”
贺泠恢复了记忆,为了给贺劼治腿,千辛万苦循着前世的蛛丝马迹,在如今的晋国找到了冯邑,黄天不负,这小半年的光景过去,冯邑当真治好了贺劼的腿。
按照返程的行程,贺劼今日就能到奉明。
姜娆一边听贺泠说话,一边微微仰头看他,等他说完,见他似乎笑了一下,她眨了眨眼:“你笑什么?”
贺泠垂目看她,深寂的桃花眼里难得有一丝狡黠的暗光一划而过。
对着这样一张俊美清冷的脸,要把“幸灾乐祸”四个大字贴上去,总归有些不相宜,可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就是有几分这样的意思。
姜娆想不出来贺劼归京有什么值得幸灾乐祸的,疑惑地看着他。
贺泠松开指尖捻着的长发,捉着腰将人抱直了些,他眸子里盛了几分纵溺,耐心解释道:“之前我突然入宫求陛下赐婚一事,盖因二哥骗我说漳国使臣有联姻之意,他说这样大的谎激得我不管不顾的进宫,父亲哪里能饶他,只是那时二哥双腿不利,心境低落,父亲只能一直忍而不发,如今二哥大好……”贺泠‘呵’地轻笑了声,“父亲定是要算旧账了。”
听前半截的时候,姜娆还沉浸在回忆里,听到后半截,她笑容就一点一点敛起,最后眉心拧成了个‘川’字。
因为黎家小姐落水、贺泠袖手不救之事,他挨了五十鞭,这事姜娆知道,他入宫求赐婚找她那天,他的伤都还没好,由此可见贺家家法严厉,而贺劼说这样的弥天大谎,又是贺泠决然入宫求赐婚的始作俑者,要是算账,那受的罚必定不会轻。
姜娆坐不住了,算起来贺劼还算她和贺泠半个媒人,这场婚事能那么快定下,他功劳第二大——第一大的当然是挖出‘今白首’的踏雪。
“不成。”姜娆挣扎着要从贺泠膝上下去,“我得去贺府给二哥求情。”
贺泠怔了怔,人还没下去,他下意识将怀里要溜走的人箍紧:“求情?”他疑了一声,看清小公主脸上担忧的神色,语气一下子沉下去,“为了贺劼?”
姜娆敏锐地从“贺劼”两个字上听出了一股“宋元嘉”的味道来。宋元嘉这几年在家发愤图强,去年的秋闱中了解元,按照他如今的势头,要不了多久就真能来奉明做官了,算是应了他当初对她立下的约,就为此事,贺泠冷着脸冷了好几日。
姜娆念头一转想到这些,动作一滞:“你、你不会这也要吃醋吧?”
贺泠凉凉瞥了她一眼:“那是我二哥。”
言下之意即是:我怎么会吃醋呢?
然而他眉梢一挑,又道:“不过公主,要知恩图报,当初赐婚的事难道不是臣的功劳最大么。”
姜娆:“……”
这不就是吃醋了吗。
男人俊逸的五官继而寸寸迫近:“不如——公主先报臣的恩,如何?”
“你——”
她的话没能说出口,就被男人的薄唇堵了回去,他大概也喝过花茶,微凉的唇齿间有股淡淡的、清冽的甜。
*
咸和十七年,十月初八。
明华公主与定远侯大婚。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十月初的天气已经冷得呵气成雾,但奉明城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锣鼓声、鞭炮声,漫天扔落的铜钱清脆落地,百姓们一声高过一声的“百年好合”不绝于耳。因街上人太多,喜车刚出宫门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路到侯府险些耽误了吉时,好在最后总算赶上了。
夜色渐临。
算起来,这并不是姜娆第一次出嫁,但她还是紧张,及至贺泠将外头喜宴上灌酒的一干人应付完过来,掀盖头、饮合卺酒、又吃了些点心填肚子,时辰不早该宽衣洞房的时候,她一双手还无意识地攥着喜袍的裙摆。
贺泠低低笑了一声,去松她紧攥的手指:“紧张了?”
手被触碰的瞬间,姜娆像是吓了一跳似的,连忙松开手,低头不敢看眼前人:“谁、谁说我紧张……”
贺泠捉了她无处安放的小手放进掌心,没经历过灭国流亡的小公主,如今这副身子更是温香软玉,小手捏起来软得像白团团的棉花,叫人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