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美人杀+番外(53)
除此之外,我再无其它发应。
是不恨了么,恨之入骨,是不痛了么,痛彻心扉。
将我从痛恨中解救出来的,不是任何虚无缥缈的力量,而是短暂的安寂。这让我明白,阿沐只能向阿爹噘嘴,对别人,只有提剑拔刀,才能达成自己想要。
没人关心你伤心不伤心,人们在乎,除了项上人头,就是无边富贵。
我没钱,可我有剑啊。
“阿沐,有人找!”
安澜一声喊,把我叫我回了人间。
我把受虐狂踹到一边,擦了擦剑背上的血,不怎么着急:“是哪位客人啊?”
安澜一身绫罗绸缎,她有些胖,走起路来扭扭捏捏。安澜倚在扶栏上,笑眯眯盯着我说:“面生,不像是嫖客,挺俊的公子,自称什么……南先生,”她眼波一转,“阿沐,这位南先生是你入行前的相好吗?”
除了坊主外,在琉璃坊没人知道我的身份。
安澜见我许久不答,只是愣着,于是笑了出来,说:“我明白了,你快下去吧,别叫人家等急了。这位受……咳咳客人,我先帮你接待一下。”
她瞥了一眼倒地哀鸣的受虐狂阁下,唇角微微抽搐。
我拭剑的手一滞,轻轻笑了:“你瞎明白什么了,我不认识什么南先生。”
安澜怔然:“真不认识。”
“不认识。”
兴许是我回答的爽快,她便没有怀疑,提着裙摆正要下楼去。我眉尖一蹙,笑着拦住她说:“好阿澜,你只告诉他不在坊中就行了,可千万不要告诉他我说不认识。”
一般遇到难缠的客人,姑娘家便以不在为由推辞,安澜说:“那你到底认不认识人家?还是藏着什么秘密,不许我知道?”
“哪敢瞒安大小姐。”我作出讨饶的模样。
安澜点点我的头,笑道:“谅你也不敢。”
终于把她送走,我长长出了口气,靠在墙壁上,半响没回过神,我在想什么呢。安塞尔草原扎营的日子好像一页壁画,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斑驳不堪,身为我的授业恩师,南先生他一定是知道了将军府发生的一切,担心我才找到了这儿——我害怕去见他。
在他心里,我是安塞尔草原的鹰,可如今呢?
我强扯了一抹笑容,心里担忧他会不会再来,可现下也只想把今天打发。算着时辰,安澜大概已经回绝了他,我捶了一下墙壁,叹声站直身子,一言不发地从受虐狂客人糜烂的身体上跨越过去。
到了楼下,一抹青白撞入眼中,我身子一僵,扭头要走。
他叫住了我:“阿沐。”
我暗暗把安澜骂了千遍,眼下既然撞到了,不见一面也说不过去。我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些,可眼却垂着,不敢去看青南的神色,眼珠滴溜溜在面前的一亩三分地上滚动。
他似是叹了口气,屋外阴雨连天,叹息声穿杂着雨点,滴在心里,麻麻的很不是滋味,下一句话含在口中,我预感到了,猛地一抬头:“南先生!”
面前的男子一身青玉长衣,浑身泛着雨露的水汽,桌边靠着一柄秋香色的油纸伞,长条的旧白布包裹横在桌上。我晓得,那是他随身的古琴。
他注视着我,不动声色,似乎在等我接下来的话。
“南先生,你送来的小红马……我很喜欢,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阿妞,你喜欢这个名字吗?”我不打算叫他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马上说道,“反正我很喜欢。”
他眸光微淡,没想到我会和他扯这些。
我掠过他的眼,忙说:“我们不要在这里说话了,一会到了点,这里人多,会烦到你的,我们上去吧。”
青南点点头,兀自抱起琴,我替他把伞撑开,晾在一边。上楼梯时,我紧张地快要发抖,他就走在我的身后,像第一次教我读书时那样,贴得很近,近到我嗅得到他身上古朴的清香,刚入屋外进来的缘故,沾了些寒秋的冷冽。
青南和草原上粗犷的男儿不同,他从水墨画里走来,是画中仙。
阿爹引我们见面时,我还因他瘦弱瞧不上他,倒也不是故意针对,阿爹为我请的每一位教书先生,我都瞧不上。读书有什么好,学富五车就能赢过摔跤吗?
过了很久,我想,大抵是能的。
这种以柔克刚的力量,不容小觑,他教我礼乐,授我诗书,三五年如弹指一挥间,我慢慢接纳了他,那是一种骨子里的接纳。
他虽做我名义上的老师,我也总南先生南先生地叫他,实际上他与我年纪相仿。这点是阿爹没预料到的,阿爹只道我不爱文弱书生,所以才掉以轻心,放心地任我们孤男寡女一起生活了近五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