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美人杀+番外(47)
眉是眉,眼是眼,眉眼连在一起,好像宫墙中一枝红花开了。
偏偏好看的脸却不肯给我什么好脸色,他轻蔑地笑着,一身寻常游牧人家的衣服,攥着蒿草的手心还在流血。他低眉,余光瞟了一眼掌心处的清晰的牙印,懒懒道:“被蛇咬了。”
我呆然:“什么?”
“没听过美男和蛇的故事么?”他当真给我讲了起来,“从前啊在一个质朴的村庄里,有一位风度翩翩的放羊郎,他见一条蛇马上就要死了,于心不忍出手相助,没想到狠心的毒蛇居然反咬一口,害得放羊郎受了伤。”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见我听不明白,他白白眼:“简直是对牛弹琴。”
这句我听懂了:“你说我是牛!可是你也没弹琴啊?”
“……”他叹出一口气,“将军府扩招了么,看你穿的战甲,职位应该不低,怎么像是一点书都没读过,你叫什么名字?我应该奏请邱老将军,罢了你这小将的职。”
言外之意,他和我阿爹的关系貌似还不错。
我在军营一向着男装,头发也束了起来,肩膀上还披了阿兄的战甲,满脸脏兮兮的土灰,他自然看不出我是女儿身。战甲臂徽上能看出将士的军职,原来他把我当作阿兄了。
我清咳了两声,高傲道:“别有眼不识泰山,我是邱老将军之子,邱栉,栉风沐雨的栉,你这放羊郎,叫什么名儿?”
他眉梢一扬,顿了顿说:“大禹治水的禹,诚不可欺的诚。”
“你认识我阿爹?”
禹诚懒洋洋地站起身,撑了个懒腰:“邱将军的威名家喻户晓,谁不知道?”他偏头看着我,凤眸一眯,“没想到你是邱将军的公子,生得……也太柔弱了些。”
你全家都柔弱!
我暗地里骂他,面上却不敢和他在这个问题上顶撞,万一他一时兴起偏凑近了瞧,瞧出的是冒牌货,那多丢人啊。我哼哼唧唧一声,拍拍披风上沾染的尘土,就想走。
“喂,你干什么去?”禹城拦着我问。
“蛮族少王在此地扎营,你也听到了,他们不知道在密谋什么不利于大晉的计划,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阿爹。”我顿了顿,勉强地感谢,“你今晚救了我的命,等我告诉阿爹,让他给你封个一官半职,也就不用如此辛苦了。”
“如此辛苦?”
我说:“你是放羊的吧,身后的羊群是你的吗,可要看住了。”
不知何时,七八只结为一群的小羊俯在草地上安静地觅食,青年身后一片绵白色,离得他很近,羊儿也不怕他。安塞尔的羊有灵性,如果不是牧羊人,它们断不能这般亲近。
禹城薅了一把羊毛,团在手里揉着玩。
羊恨恨地跑开了。
他冲我轻轻一笑:“原来以为我是放羊的。”
“不是么?”
“是吧。”他瞭望绵白色的海,吹了声口哨,“我蛮喜欢放羊的。”
他语调很奇怪,我朝他挥了挥手:“我走啦!”
后来我才发现,他为什么要叫住我了,当地牧民都退避三舍的鬼门关岂是那么好攀爬的,我们跌落在关底,抬头一望,三千尺一汪青青绿,深夜不甚,还有可能失足摔落。
他幸灾乐祸:“回不去啦?”
“我回不去你很高兴么?”
“我很难过,”他佯装悲丧,“你不回去告诉你阿爹牧羊郎救了你的命,我怎么能升官发财呢。”
我终于明白他的语调哪里奇怪了——阴阳怪气。
时局艰难,我暂时容忍了他。
那晚,我们在鬼门关背对背靠着,一开始还说句话打趣,慢慢地,星辰褪色,圆月从云雾里跳出来躲进去,反反复复,也不晓得它累不累,总之我很累了,我靠着他暖烘烘的脊背,半清醒半迷糊。
草原火红的朝霞升起,我打了个哈欠:“天亮了。”
背后的青年轻微挪动了一下身子,礼貌地问:“靠得还舒服么?”
我没心没肺地答:“还不错。”
我突然想到,我们是肩对肩靠着的,我比他矮一截,头正好枕在他的肩上,我睡得如此惬意,那么另一边的他想来就没这么好运。
趁他没恼羞成怒时,我连忙站起身,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尴尬地重复着:“呵呵,天亮了。”
他揉了揉肩膀,没打算搭理我。
草原的朝阳真美啊,草地被厚厚的云层压成暗绿的影,天空湛蓝,只有云朵和天际的一点圆是火辣辣的金色,云在变,光在变……瞬息万变,禹城曲着一条腿,也在看这一幕美景,肥大的答哈,也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后来我想了想,大抵是一种贵气,而这种贵气与他放羊郎的身份并不冲突,反而有种和谐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