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美人杀+番外(36)
朱哲噘嘴冷哼了一声,手无比自然地探向了我的蜜瓜,趁我不注意迅速地抢了一芽。
“喂!你的驴蹄子!”我白了他一眼,“这还没办事呢就想分一杯羹,美得你。”
“驴、蹄、子?”
看着他气急败坏却无力回击的样子,我不由地笑出了声。
在我模糊的映像里,从前好像也有一个人在我的生命中扮演着朱哲这样的角色,陪我笑陪我闹,跌跟头第一个跑来损我,流血时第一个赶来给擦,挂着狐朋狗友的名头却胜似亲人般温暖。
嘴上嫌弃的话不少说,遇到困难磨磨唧唧教训半天,,明知是罪,依然义无反顾地作帮凶。
承煜曾说我像一头倔驴,他算是说对了,我是倔驴,朱哲是疯驴,我们是彼此慰藉的同类,再加上那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慢悠悠地小呆驴,我想如果这次大难不死,就可以组队闯江湖了。
三个臭毛驴顶一只奸狐狸,我怕过谁?
青南常说我做事冲动不计后果,一副江湖浪子的派头,一身无名鼠辈的武功。
那时我想说,我这么嚣张,是因为有你在啊!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傻呵呵地瞧着他,看他愠怒而扬起的眉毛,怜惜而闪烁的目光,单是看看便觉得十分的满足。
我难以想象寡淡无欲的青南会因为什么,甘愿踏出幻境一般的青水之南。
当凤尾琴的琴音徐徐传入耳中时,我还恍若梦中。
眼前是盖头上金丝线绣成的凤花,边缘的挂饰相互碰撞,击出叮当的脆响。
喜婆搀着我慢慢走着,身旁安静的诡异,我小心地观察着周遭的异动,然而看到的只有一双双黑色的锦靴,奇怪的是,此时竟寻不见新郎的踪影。
我想出声询问,却怕人察觉出异常,只好默默地窥探,心一跳一跳的,仿佛堂外敲打的锣鼓。
喜婆搀着我踏入礼堂高高的门槛,些许是怕我看不见摔着,她善意地牵住了我的手,我不安地目光落在了喜婆的手上,她的手修长纤细,素白的仿佛长乐宫前的汉白玉,全然不似奴婢的手那般粗糙。
宛宁身份高贵些,请的兴许不是奴仆,而是哪个德高望重的女官吧,想着想着,我酸涩的笑了笑。
青南曾给我弹过一首特别的曲子,特别之处在于,三年之中他仅为我弹过一次。
那时我刚被他从青水中救醒,湿透的身子上裹着他的外衣,浑身哆嗦,脑袋里晕晕沉沉。他坐在凉亭内,十指仿佛夜间跳动的精灵,生硬的琴弦在他的抚摸下成仙成魔。
一曲罢了,我问他是什么曲子,他说叫《春江花月夜》。
而今,在皇宫大内的礼堂上,我再一次听到了这似曾相识的曲子——春江花月夜。
“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1〕
我猛地掀开了盖头。
霞光轻烟般笼罩在我大红的婚服上,与门外的一袭净雅的青衫相比,它红亮的刺眼。
我见过红情绿意的春,见过川流不息的江,见过含苞待放的花,见过清瘦皎洁的月,见过繁星点点的夜……但我没见过坐在春江花月夜之间的青南,那样哀伤的,青南。
凤尾琴发出铮然的绝响,素衣琴师端坐在殿外,指尖不停地弹跳挥舞,他乌玉似的青丝在逆光中化为淡淡的金,一片明亮里,唯独他的眼神那样灰暗,仿佛东宫寻不到星星的夜。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出青水之南了,一滴玉露汇入大海,便会融入大海的湛蓝,再也不见身为玉露时透明的光辉。
可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没有好听的乐曲,没有好看的书画,除了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新娘子,还有什么呢?
对了,还有蓄势待发的千军万马,以及坐等大鱼上钩的太子承煜。
我笑望着身边人,眼神泛着苦涩。
德高望重的喜婆赫然变成风流倜傥的太子殿下,承煜站在我身边,一双桃花眼透着按耐不住的喜意,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高兴,像是一位等待多时的猎人终于捕到了食物一般,狂热而贪婪。
这样的承煜,让我很陌生。
花园初见时的惊鸿一瞥,他的目光宛若林间放羊的少年郎,无比的澄澈。
那时候我觉得我对历朝历代的太子有着莫大的误解,机关算尽,或许并非他们所愿。甚至我觉得他花心思为我种山楂树,变冰糖葫芦,买红鲤鱼,是因为有一点喜欢我。还有长乐宫前为我挡下的一刀,也应该不是假的。
可当我看见承煜身后站着的姑娘时,所有的所有,支离破碎。
那个眼角眉梢生着朱砂痣的姑娘,也就是刺杀太子未遂的紫蝶,她穿着御林军的服饰,望着我眼神隐忍哀痛,她似乎不敢直视我,生怕我将满腹的疑问脱口而出,她不知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