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美人杀+番外(147)
“没有你,要自由有什么用?”
承煜这般不理智,却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以为,薄情如他,纵使当下心中悲恸,过些时日也会将我淡忘。只见承煜一双含情眸隐隐泛泪,我怔了怔,拉起他垂落身侧的手。
“‘阿沐,什么人死了都不值得我哭,东宫现在有太子妃、良娣,将来也会有昭训、奉仪,倘若每一个死了我都要难过的茶不思饭不想,那么我不配当大晉的储君’。这些话,可都是你亲口说的。”
承煜反手握紧了我:“旁人的生死与我有何干系。若你死了,我不会独活。”
不知为何,他语声薄弱,只有握在我腕间的五指分外的使力。我正欲驳他,他忽然缓缓地倒了下去。
我这才发现,他没牵住我的那只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左腹。我一点点掰开他的手,看到血红的颜色,瞬时感觉浑身无力,坐在了地上,失声喊:“来人啊!快来人!”
原陆冲了进来,看到屋中的惨况,他也顾不得尊卑了,立即把承煜抗在肩头,留下一句话,便匆忙地往屋外奔去。
“南先生毫发无伤,这是皇上唯一能弥补的了,希望娘娘不要再怨恨陛下。”
数九寒天,雪花纷飞。
门敞开着,冷风呜咽,相比着,屋内更暗些。我呆呆地坐在地上,眼下残着两道干枯的泪痕,地板上还留有暗红色的血,月光洒在脸上,我卷起袖摆,妄想把血迹擦净,却是一片徒劳。
“原来你在这儿。”
来人逆着光,语气算不上好。
我微微抬头,原来莫子龛也来到了中州。莫清寒一身鸦青的官服,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怜悯,他踢开脚下的碎片,毫不留情地踏过满地污迹,走到我的近前。
好在他屈尊和我并肩坐下,没有让我感受那种居高临下的俯视。
“熊韬那一箭射得并不算深,皇上现在有随行的太医照料,已经脱离了危险。阿沐,我担心的是你。”
莫子龛望着我,表情凝重。
听到承煜大安,我松了口气,虚白的面容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莫子龛,你救过我,又为我三番五次地冒险,这份恩情,阿沐还不清,够了,真的够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
“……”他看着我,有些不可思议。
“你见到王正了吗?”
“嗯。”莫子龛说,“你如何知道?”
“除了他,谁还会到京城报信。”
“其实不是王正,而是萧长雪。王正跑死了三匹马,赶到京城面见皇上,当时我也在,王正说,是萧长雪吩咐他这么做的。一来,萧长雪抽不开身,二来,又怕打草惊蛇。”
“多此一举。”
“我此时倒觉得很有必要。”莫子龛无声无息地搭上我的脉搏,“你的脉相稳定了许多,坚持治疗,也不是没有重拾弯刀的可能。邱家阿沐,一定不会安心居于小小一隅。”
我抽开了手,说:“帝王家有祖传的疑心病,我在西北天山遇到了重泉。当年他多么的风光,如今却沦作了山匪。就算我心有不甘又如何,等我无所顾虑真正强大起来,他还能容得下我么。”
“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我笑笑:“这话不像是你说的,你从来只劝我保守主义,是因为见我是个废人了么。”
“谁说你是废人。”莫子龛说,“废人敢与狼搏么,废人能安然无恙地从匪窝脱逃么?没有力气不要紧,重要的是勇气和心气。”
我默了半响,问:“熊韬在哪?”
莫子龛笑了笑:“这才是你。”
熊韬逃得不见踪影,熊家老少皆被关押在中州狱。除了熊家老太太——那位自称有诰命在身的年过七旬但精神矍铄的老太。我这才知道,萧长雪一直有心整顿听查院,但迟迟没有下手的原因是什么。
诗晓卫在门口守着,见我们出来,他先见过莫子龛,又说:“大人,您快去看看吧,那疯妇护儿心切,竟怂恿了一群老骨头,在天桥大街聚众游行。城主镇压不过,反而激起滔天民怨。”
莫清寒:“这不是一兜子蜜蜂能解决的了。”
我睇了他一眼,此时还有心说笑。看来我在中州的一举一动,莫子龛都在关注。
“先去看看。”
中州偏爱雪,一年四季,两季飘霜。
雪下大了,满地泥泞。人们摩肩擦踵,议论纷纷,“陈慕”这个名字被反复嚼咬,再落入我耳中时,已面目全非。
汹涌的人群中,为游行的老人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游行的队伍好像泥土中寻食的蚯蚓,在泥泞的雪水中慢吞吞地前进。
据诗晓卫说,熊老太年轻时,和不少听查院的高官不清不楚,所以才能在丈夫死后,把儿子塞进听查院这个肥差。如今儿子落难,熊老太魅力不减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