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出了些薄汗,我整个人都感觉清透了不少,便坐在院子里的交椅上晒太阳。
“娘子才出了汗,坐在这里会吹着风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微微扬起唇角笑道:“筠娘,今日天气真好,我只略坐坐,待会儿就进去~”
筠娘温和却不容反对的道:“不行,娘子走了几圈已经发汗了,奴服侍你进去洗把脸换件衣裳吧!”
我嘟了嘟嘴很是不情愿,筠娘笑了一下,没有依着我的性子继续坐着,她扶着我往房间里走,我埋怨屋里看着不舒服。
筠娘想了想,道:“说起来,之前是怕惊扰了娘子休养,如今你也大好了,要不咱们把屋子收拾收拾,换几件摆设,把那些花儿朵儿也摆出来,娘子觉得可好?”
我点了点头,身后的茯苓却迟疑着道:“换摆件要去尚宫局那边报备,不知会不会批准……”
我没有出声,眼角打量筠娘的神情,想看看她会怎么办。
听了茯苓的话,筠娘并没有露出为难之色,而是笑眯眯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尚宫局库房里那些摆件就是不用也是积灰,她们不会为难咱们的。”
她说的胸有成竹,想来是宫里的老人了,在尚宫局应该有相识的人。
但我却更加疑惑了,为何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却被皇后派到了我的身边,她究竟要做什么?
也许是我的戒备显而易见,从尚宫局领了东西回来后,筠娘指挥宫人们花几上摆什么花,插屏该摆在什么位置。
宫人们在她的安排下井井有条的干活,不出三四日的工夫,我的房间就大变样了。
一眼望去格外雅致新颖,毫不逊色我从前的闺房。
在我表示自己很喜欢时,筠娘解释道:“奴幼年时就进了宫,什么也做不了,就跟在老尚宫身后转悠,跟着她倒是学了一些插画焚香点茶的本事……”
“长大一些后,老尚宫有意栽培我,可我却不喜欢尚宫局的勾心斗角,所以就去白太妃身边做了个小宫人,后来又被分配到了娘子身边。”
能被老尚宫栽培的人,如果她没有去太妃身边,如今恐怕也是一个有品级的女官了,而不是跟着我这样一个倒霉透顶的主子讨生活。
筠娘看出我为她可惜,柔柔笑道:“世上路有千百条,人人都想走康庄大道,但奴却想,那些羊肠小径或许也有无人知晓的美景呢!”
真是一个通透清醒的人,更难得是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淡定,这让我对她肃然起敬,不是谁都能年纪轻轻就淡泊名利的。
“筠娘,你今年几岁?”
“十八岁。”
“十八岁啊……”我点点头,“你比我大一岁~”
筠娘抿唇笑,为我端上一盏茶,“娘子要是觉得无聊,就让茯苓给你唱小曲吧!”
“或者让咏雪弹琵琶~”
我接过茶盏歪着头问她:“那你会什么?”
筠娘微怔,然后道:“奴会玩双陆,别的都不精……”
她难得的红了耳朵,我觉得很有意思,就像是把一扇关的死死的窗户撬开一道缝隙,能看见里面那奇幻的景色。
“那我们就来玩双陆吧!”我拍拍手来了兴致,筠娘应允,摆上了棋盘与我开始对弈。
咏雪和茯苓则抓了把干果坐在一旁观战,还不时点评几句,这样的氛围让我生出了在闺阁时与好友们玩乐的错觉。
筠娘棋艺很是不错,几场下来,不仅让我输的有体面,赢得也很光彩。
很久很久,我都没有那么心平气和的过上一天了,入睡前,筠娘弯着腰给我掖被子。
灯光下她的脸庞明亮而温柔,我突然就觉得很心安,轻声道:“我今天很开心……”
筠娘看着我的眼睛,也轻声道:“明天娘子会更开心的……”
我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进入梦乡。
筠娘似乎有一种神奇的本事,她总是能把一件极其普通的事变得有趣。
我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想开解我的郁闷,不管我有多不情愿,既然已经身处在这座宫廷,那就得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开心一些。
自己为难自己才是愚蠢之举。
但这样清静的日子没有过多久,中秋节阖家团圆那日,我得到了一个噩耗,比我小三岁的同胞弟弟因病夭亡。
我再次陷入悲伤和抑郁中,兄长已有自己的小家,别的庶出姐妹从小与我不是一路人,只有弟弟跟我最亲近。
他的离去让我也生出了几分厌世的想法,我封闭自己不愿对任何人倾诉心中的痛苦,只有筠娘日日夜夜守着我。
她没有讲那些大道理,而是翻出一些画卷像个傻瓜一样问我,‘娘子,真的有人见过文曲星才作出这幅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