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逢冬(99)
“太妃,”晏君怀走进佛堂,先拜见道,“若是早知道您老人家要来,那么孤和冬儿不如陪同着您一道,还能在路上说说话,替您解解心中愁闷。”
“哀家哪有什么心中愁闷,”宁太妃悠悠回首,放下合十的双手,望见他们和善笑道,“今日难得见太子来礼佛,还有太子妃,当真是和元皇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连你二姐,都不如你相像。”
宁太妃从骨子里散发出从容儒雅,沈融冬极近距离地打量,终于明白晏迟伪装成僧人时的那份脾性,究竟是学的谁了。
“今日不是殿下迎娶玉丹公主的翌日?”宁太妃又不慌不忙问起,“为何太子殿下,趁着这时同太子妃来崇恩寺?”
晏君怀未被难到,习以为常解释道:“前些时日太子妃来过崇恩寺,静养过一段时日,身子果然大好,孤一是再度陪同着她来休养,二是亦想为了黎民百姓祈福。”
宁太妃语重心长,悠悠道:“殿下不可任性,若是让公主在我朝受了委屈,那么到时,不好同匈奴那边交代。”
“冬儿真真是个美人胚子,”宁太妃望着她,满是慈祥道,“白净,纤细,像是从画上面走出来的江南美人,这一份温婉,谁人都比不了,不要往心里去,哀家不是在说你不好,太子惦记着你固然很好,可有时候,也该知道分寸。”
“是,”晏君怀低声下气,笑着低头道,“太妃教训得是。”
“哀家今日来,是为了太后祈福,”宁太妃道,“太后昨夜里受凉,哀家今日正好到了来崇恩寺的时日,见到你们,也是意外。”
晏君怀脸色霎时变难堪,从宁太妃的嘴中听见更多关于太后的病情,他当下拉上沈融冬,掀开青衫,在佛祖面前叩首。
“前些时日,太子妃在崇恩寺里诚心礼佛,日日誊经,哀家也有耳闻,既然太后受寒,太子妃不如多在此处尽尽孝心,也好静养身子,陪同哀家在这崇恩寺里多呆上几日,为她一同祈福,这般可好?”
晏君怀的眼眸稍沉,沈融冬眼睫微颤,翕动嘴唇,看向他问:“殿下,不知臣妾是否能应允?”
“太子妃说笑,”晏君怀旋即眉开眼笑,“这般能尽孝心的大事,便是你呆得再久,孤纵使想念,亦不能阻拦。正好,太妃久居深宫里,定然早已觉得无趣,这几日若是有太子妃伴在身侧,陪同解闷,尽上双份的孝心,佛祖定然开眼,让冬儿也能尽快痊愈,只是孤不能空缺了每日的朝会,不然,孤也要守在这里。”
沈融冬心下顿松,不管太妃是存了何种的意思,只要能让她暂时逃离晏君怀的眼前,她都觉得是万幸。
晏君怀陪同着她们礼了一阵佛,沈融冬身子渐乏,太妃见她要撑不住,晏君怀也一同看出来,便让崔进先送她回厢房里歇息。
临走前,沈融冬回望了一眼那尊佛像,像是那日里居高临下的晏迟一样,眼角眉梢掠起荣辱不惊的笑意,她显得如同愚昧无知的世俗人。
会不会,当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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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融冬心里的思绪犹如野草般疯长,杂乱不堪,无力修剪,她的沉思一直到了院门前,将要跨过院门门槛时,余光里望见崔进的神情郑重,似是有句话始终堵塞在喉咙里,不知道现下当不当讲。
她的脚步一顿,撇开杂乱思绪,问起崔进道:“崔侍卫,你是有什么事想要同本宫说明吗?”
“太子妃,”崔进犹豫再三,最终吞吞吐吐道,“属下的确,是有话要同您说。”
“什么话?”沈融冬微讶。
“方才属下在旁,将殿下同您的对话听得清楚,属下想知道,太子妃会如何选?”
沈融冬怔忪,她深以为,崔进是那种沉默寡言的人,若是无人主动提及的事,他决计不会率先提起。
她微微讶然,放松了心思:“若是本宫不选,你觉得太子殿下会如何?”
崔进叹气道:“殿下虽对太子妃好,可是他言出必行,没有什么是做不到。”
“你倒是看得透彻,”沈融冬笑道,“既然你在殿下的身旁陪伴了那么久,深知道殿下的脾气秉性,那么依崔侍卫的理解看,本宫该如何选,殿下能高兴,本宫也高兴?”
崔进翕动着唇,沈融冬忽而又自嘲低眸:“罢了,不用你说明,本宫也知道,你是想着,本宫不能离开殿下,本宫应该对他好,早就该深深知足,对不对?”
崔进那些念叨在她耳旁的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年年如一日,她听都听烦了,关于崔进口中晏君怀对她的好,她甚至能够背诵。
“不,”岂料这一回,崔进凝神,同着她道,“太子妃,属下希望您能够同殿下和离,这样无论是于您,还是于他,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