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逢冬(81)
“你怎么知道?我打马球时,没看见皇叔呀?”
“我也是正好看见太子妃发呆,就望了一眼,接着发现了皇叔,当时看见他光着脑袋,还吓上了一大跳呢,后来听父皇说是皇叔归来时住的驿馆不好,生了虱子,才索性将头发全剃了,我才没那么慌张。”
“那你说,太子妃为何要看皇叔?为何看了他,又一直在发呆呢?”
“那就不知道了,嘘,太子哥哥看过来了。”
……
晏君怀压低声音,轻喝道:“这等宴会,是让你们随意聚众说闲话的吗?”
“皇兄,我知错了,”先起头的六公主吐了吐舌头,低下脑袋,“日后再也不敢了。”
另一位公主也好生安坐,噤住声,半句话都不再说。
晏君怀想着沈融冬应当未听见她们的窃窃私语,稍安下心,旋即再望去,喉结滚了滚。
他起初以为端王是方回宫拘谨,只能正视前方看向他,因此同他举杯,可现下稍稍上心,他的皇叔看向的人,分明是他身侧的冬儿。
他看似正襟危坐,桃花眼眸轻敛的同时,时不时朝着冬儿投来,这便是令她不自在躲闪的根源。
若说冬儿这边还能找借口粉饰,可看起来清心寡欲的端王,宴会上不去看向他身侧的公主,只来盯着他身旁素来端庄明事理的太子妃,着实是有一些可疑。
偏偏冬儿,也对端王甚为好奇。
晏君怀深远的眸光盯住沈融冬,笑问道:“冬儿不是见过皇叔的画像?”
“啊?”沈融冬疑惑起来。
晏君怀抿了下薄唇,愈发轻柔道:“既见过他的画像,为何还这般好奇?”
沈融冬深吸一口气,小声同着晏君怀道:“只是臣妾见着端王殿下,同画像里有一些出入。”
晏君怀失笑,摩挲着手里的血玉,眉宇间布上阴云。
冬儿几次三番躲避对面,若是她根本不心系对面,又怎察觉对面的人正望向她呢?
沈融冬猜测不出晏君怀的心思,只能看见他捏住酒盏时,唇角虽轻勾,可酒水溅出了几滴。
晏君怀忽而侧目,盯住沈融冬的眼睛,毫不犹疑道:“冬儿,在望见波斯人的那一张画像前,你可曾见过皇叔?”
沈融冬果酒喝得多了些,眼眸里带几分醉,脸颊腾升起片片红霞,她轻笑着问:“殿下可是在疑心什么?可殿下说过,夫妻之间若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失去,如何做一世夫妻?”
晏君怀笑道:“只是想着,皇叔方从偏远之地回来,你若是初次见着他,少不得要问候上一声,不若待会宴会散去,你再陪同着孤一道,去同皇叔见礼,等到见完礼再回东宫不迟。”
沈融冬未迟疑:“好。”
晏君怀便一度以为是自身疑神疑鬼,收了神情,克制着自己不再去顾忌。
可耳旁的窃窃私语,没过一阵,再度传来。
饶是他说过住口,两个小姑娘家性子憋不住,议论得愈发肆无忌惮。
“皇叔和太子妃,是不是旧识呀?”
“依我看,可能是太子妃听闻皇叔的名头厉害,早就在心里倾慕上了。”
晏君怀攥着手中血玉,心中气血翻涌,还是想问个明白,索性侧了脸:“冬儿,你方才着急逃离宴会,是不是在躲避皇叔?”
沈融冬一怔,她明明没再看向晏迟,为何偏晏君怀要不依不饶?
晏君怀盯住她的脸庞,回忆起了崔进来同他禀报崇恩寺里的情况时,说的那一番话。
“殿下,那崇恩寺里,送给太子妃香囊的人属下了解过了,就是个面目丑陋,身材矮小的僧人,年纪也大,他应当是慈悲心肠,见着太子妃同他未脱红尘前的闺女有几分像,便对着她好,担心她因为他面容丑陋不敢接,所以才找的小女孩儿,将那个香囊给太子妃。”
晏君怀想,若是那僧人是皇叔找的,若是他的那一身白色锦袍,本该是一袭袈裟与之相衬呢?
晏君怀沉思着,忽而不顾众目睽睽下,探出手紧紧擒住沈融冬皓白的手腕,她的手腕冰冷且纤细,容色惊惶如被猎人逮住的兔子,晏君怀心道,他终于窥见了这幕。
他的眼光落至沈融冬悬挂在腰侧的香囊,蓦地便觉得它刺眼起来。
余光望见案上置放的木盒,里面的血玉还与他手中握有的玉佩成双成对,当真是可笑。
晏君怀的气血止不住上涌,舌尖抵住后槽牙,气疯了般道:“这枚香囊,上面有过皇叔的味道?”
沈融冬咬住下唇,也不知道晏迟有没有看见这幕,她挣扎不过,只能朝着晏君怀略略一笑。
他阴晴不定,明明是在逼迫人,又甚是可怜,不知道在害怕一些什么。
沈融冬只是同晏君怀从前千百次对着她解释那般,略显无奈,希望他不要任性道:“表哥,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