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一笔勾销这一说辞,这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无论勾不勾销,记不记恨,只要在这姓伍的底下一日,又哪里越得过他去,难不成他还能打他一顿报他一板子之仇不成?
无论多大的记恨且先放在心里头,先将银子弄到手了才是正理不是么?
六七十两银子再加上自个儿那小二三十两,他便有足足百来两银子了,倒时候再想方设法的搞些,甭说赎身了,正如伍天覃所说的那般,便是搞座宅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元陵城的宅子他买不起,他们老家镇上的宅子不还不手到擒来么?
元宝儿暗搓搓的想着,越想,眼里的光便冒得越发的锃亮。
一抬眼,正好对上伍天覃双目炯炯的目光,元宝儿一时咬了咬牙,将整包银子用力一系,随意一个眼明手快的朝着怀里一塞,便紧紧捂着胸口,朝着那伍天覃一脸豪迈道:“成交。”
话一落,元宝儿还朝着胸口的荷包用力的拍了两下,道:“不提就不提,不过,你日后若再打我那就另当别论了。”
元宝儿抬着小下巴就事论事的说着。
伍天覃见他应允,顿时心头微微一松,听到他后头所言,神色微微一怔,继而抿了抿唇,道:“你放心,爷日后不打你了。”
伍天覃低低说着。
说完,见听到此言,对面那小儿两眼眼珠子渐渐消失,眼白越来越多,俨然一副听了鬼话的模样,丝毫不信的模样,伍天覃也不强行辩解,只想了想,沉吟片刻方冷哼一声道:“不打你板子了,你日后若不听话,爷就打你手板心。”
这话一落,只肉眼可见,元宝儿那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里的黑眼珠嗖地一下,彻底消失了一干二净,剩下的满满当当的只有眼白了。
伍天覃:“……”
无论如何,在这个大大的白眼中,主仆二人的共识还是顺利的达成了。
冒了近一两个月的战火,终于在此时此刻,仿佛看到了和平的曙光。
元宝儿原本怒气冲冲而来,不想,在一袋金元宝的诱惑下,赫然欣然接受了来到正房伺候的这件差事。
其实,他心里倍清楚,甭管他乐不乐意,他想不想来又有什么用,人在屋檐下,有时,该低头就得低头。
饭后,吃饱喝足后,这场鸿门宴终于顺利落幕,勉强算得上是宾主尽欢罢。
伍天覃亲自领着元宝儿去参观他那间小耳房,就紧挨着伍天覃的卧房,有一间小小的次间,说小也不小,只是相比伍天覃这偌大宽敞的卧房小了几分,比元宝儿与长寅住的那间下人房甚至更要大上几分。
元宝儿有些惊讶。
他虽知道这里头有间小屋子,却是头一回踏入,方一踏入,只见屋子偌大,里头的摆设设计与伍天覃卧房的风格如出一辙,除了缺了些名贵的摆件和珍宝以外,甚至不比伍天覃卧房差上多少。
只见屋子正中央摆放了一张八仙桌,略小,比伍天覃屋子里的小上一圈,桌子旁设有凳子四张,桌子上摆放了一副茶具,还有一碟点心。
屋子两面临窗,一面窗子下设有一方小榻,榻上设有小几,摆了软垫,另外一侧窗子下设了一处案桌,案桌上摆放了一个浅绿色的圆口花瓶,花瓶里插了两支海棠,窗子上挂着个鸟笼,笼子里有两只绿山雀,正在叽叽喳喳跳跃着。
而屋子的最里侧设有一张矮屏,矮屏里设有一个浴桶,里侧摆放了摆了箱笼和雕花柜子,在最里头是一张精致又华美的罗汉床,床上被褥被子都已经铺好了,虽不是伍天覃床榻上的金纹被褥,却也精致上乘,绝非普通看门小童能够受用得起的。
而此时此刻,元宝儿那些寒酸的行李正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床榻上。
元宝儿看到这些后,圆溜溜的眼珠子瞬间瞪直了。
这屋子是给他的?
往后便是他元宝儿的呢?
他一个人的?
要知道,半年前,他还只不过是个跟几个烧火小夫挤在一个炕上的烧火小童罢了,便是后来来了这凌霄阁,有了单独的床榻,却也不过张简陋破烂的旧床罢了,简直与眼前的奢华精美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他的屋子?
简直不比那伍天覃的差上多少嘛?
元宝儿先是走过去,拿了块桌子上的点心,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又走到窗子上,拨弄了下瓶子里头的海棠花,再将剩余半块点心放进了鸟笼子里头喂鸟,再走到屏风后头,学着伍天覃那做派,背着手围着那个小浴桶慢悠悠的转悠了一圈。
整个屋子里头,他最中意的就是这张浴桶了,要知道洗澡曾是元宝儿最痛苦又麻烦的时候,来太守府两年,他做梦都想在月黑风高的夜里,跑到府里的荷花池扎个猛子洗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