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住得久了,多少有些不舍。
只认认真真扫视一圈,然后,砰地一下,将屋门一合,元宝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话说,朝着院子方向越走越近,元宝儿心跳便越发跳动得厉害,他一贯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破罐子破摔,从来不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这会儿每走上一步,却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一遭:没人,没人,没人……
一直到重返院子,抬目四看,只见偌大的院子里头依然静悄悄的,元宝儿当即心头一松,只飞快迈着步子,抱紧了包袱朝着大门口的方向一路颠颠小跑了去。
不想,眼看着要逃离这座地狱之所之时,抬手去打开那扇朱红大门时,却一时如何都打不开,元宝儿推了又推,整扇大门却纹丝不动地矗在那儿,元宝儿愣了一下,低头一看,只见大门的底下不知何时何故竟被拴上了,上头还上了一把巴掌大小的铜锁。
元宝儿有些懵,心中莫名一慌,嘴里忍不住着急上火骂了一遭:“啥狗屎玩意儿?”
说着,正要撅着屁股去拉锁,不想,这时——
“元宝儿,爷有请!”
冷不丁一道如同鬼魅似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吓得元宝儿脚踝一崴,那受伤的脚踝差点儿二次扭伤了。
他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只见原本静悄悄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头,不知何时打哪儿出现了个身影,冷不丁来到了他的身后,悄无声息静静地立在他的身后默默的看着他。
对方一身蓝色锦衣,不算金贵富丽,却也还算体面,元宝儿目光从脚到头一寸一寸挪着,直到视线落到了顶上那张脸上时,终于看清了,是常胜。
往日里常胜虽在伍天覃跟前点头哈腰,可在一众小厮随从跟前却还算威严,不过许是元宝儿过于邪气,他对元宝儿还算宽宏大量,便是对他动辄批评教训,也多是故作脸面,然而,这会儿,却是少见的抿着嘴,神色疏离,目光淡漠。
细细看去,眼里透着一抹淡淡的失望,同情和凝重之色。
再一看,只见他手中捏着串钥匙。
元宝儿看了看那串钥匙,又看了看门底的那把铜锁,当即回过了神来,这门,是被常胜刚刚锁上的。
常胜无故锁上大门作甚?
那姓伍的有请?他无故请他作甚?
以前,那姓伍的来着找他,常胜都是苦口婆心的劝他规矩老些实,可今儿个,神色却分明不似往常。
饶是元宝儿神经大条,这会儿也预感了一丝不妙。
当即,他心里头一突,只飞快慌张的继续去扒拉那个铜锁,锁被牢牢锁住,如何都扯不动,元宝儿忍着心慌,噌地一下跳起来就要去夺常胜手中的锁。
他略有些心慌,都临门一脚了,只要逃离这座大门,他元宝儿就逃出这阴诡地狱了。
从此以后,等待他的便唯有康庄大道了。
可若是出不去,那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元宝儿无法想象。
“元宝儿,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常胜仿佛早已有了提防,在元宝儿扑过去的那一刻,他早已经率先将那串钥匙一扬,举过了头顶。
元宝儿见夺取钥匙无望,一时咬牙四处打量,见院门口有棵一人身体粗细大小的歪脖子树,当即急眼了似的,将袖子一撸,便要急急忙忙爬树逃离这鬼地方。
不想,就在元宝儿刚跳到树上的那一刻,一道冷漠凉薄的声音自遥远的身后缓缓传了来——
“将院门打开。”
那道声音平静平缓,初听听不出任何情绪,可细细听着,却宛若风平浪下的湖面,暗藏着波涛汹涌的危机。
是一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不详前兆。
元宝儿爬树爬到一半的动作嗖地一停。
背脊骤然一紧。
整个人一时狼狈又不堪的挂在了树杆上。
他紧紧抱着树身,缓缓扭头,远远地,隔着偌大的庭院,只见对面那道玉石高台上矗立着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对方身子颀长,远远地立在那里,远远看去,身高都快要投到背后的门顶了,远远看去,一股深深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又见他背着手,立在高台中央,仿佛眯着眼,目光直直朝着他的这个方位射来。
其实,距离得太远,元宝儿压根看不清对方的具体面神色,然而纵使如此,那通身的威严,和身上散发的那股万年寒气却依然清晰无误的笔直朝着元宝儿这个方位直接喷射而来。
元宝儿见状,脸色微微一白,片刻后,只有些方寸大乱似的,只顾吭哧吭哧抱着大树继续往上爬。
然而,不知是这大树太粗了,还是如何,他双臂有些薅不住那树身,越爬越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