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一声一声敲击着所有人的心门。
良久,一旁,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姑娘见状,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声安抚道:“莫怕……”
马车约莫驶了大半个时辰,终是在一座瞧不到边际的府邸后门处缓缓停了下来。
车夫旁的小厮阿德跳下了马车,跑到后门口敲了敲门环,不多时,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嘎吱声响起,看门的老大爷薛叔探出个脑袋来朝外瞄了一眼。
“薛伯,劳驾您开下门,孙管事将采买的下人送入府了,我得赶紧趁着日头还早,给杨妈妈送去,不然去晚了该误事儿呢。”
阿德话一落,薛大爷披着薄袄儿将两扇沉重的大门打开了,阿德复又跳上了马车,马车复又经过两道内门,这才在西院的角门外院子停了下来。
阿德将车帘一拉,冲着马车里十余个小孩吆喝道:“快下来快下来,赶紧的,一会儿杨妈妈要过来树规矩,安置你们,一个个的下来后按照男女两队排队站好了。”
宝儿就挨着门角坐着,他第一个跳下马车,下马车后,只见自己身处在一片全然陌生之地,这地方宛若人间仙境似的,高高的墙角,华丽奢华的屋子,墙角上的每一块砖头一般大小,整整齐齐,呈现出各式各样的形状,看上去气派又威严,屋子红墙绿瓦,大得没边,房檐四角微微向上翘起,形成了精美漂亮的弧度,上头各杵着一尊小石狮子,庄严又华丽。
目光再一扫,又见院子广而深,院子脚下的地面皆是用大块大块整齐方正的玉石铺成,院子四周游廊环绕,中间装点着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松柏树木,只觉得仿佛来到了另外一片全然陌生的天地似的。
宝儿小时候一直生活在草庙村,唯有每年过年时随着爹娘一道去镇上赶集,他见过最豪华漂亮的屋子便是镇上镇长家的院子,然而,镇长家的院子与此处比起来,却犹如茅厕,简陋得可以。
这一年来,虽随着爹娘四处逃难,却多被困在城外游荡,鲜少入过城内,他见过最多的便是巍峨城门呢,只觉得眼前的墙院堪比一座城门,原来,城门内的世界竟是这样的。
与宝儿一样,马车里其余的人下来后,见到眼前的景致,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然而相比惊讶和好奇,更多的却是慌张和无措。
一个个下马车后,全部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包袱,杵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一下。
直到远处忽而传来一阵轻轻的嘲弄声,众人慌乱看去,赫然只发现十几步开外的地方还杵着七八余人,其中女子四人,男子四人,年纪从十三四至十五六岁的样子,也是每人手中拎着个包袱,一看也是刚刚入府的。
却见这几人无论是穿戴还是行动都要大方自若许多,显然是瞧过世面的,他们手中的拎着的包袱是细布的,穿戴竟是穿红戴绿的,其中两个女子头上还戴着珠花,手腕上戴着银镯子,竟比宝儿村子里村长的媳妇儿穿戴得还要精美气派。
“呵,听我婶婶说,这些个全部都是府里在城门外头的难民窝里头挑的贱民,瞅瞅这一个个的,就跟乞丐似的,若不是老爷宅心仁厚,这样的贱民哪配入太守府?”
“啊?难民窝里挑的?那他们……那他们往后莫不是也要同咱们安置在一处?这样的人……这样的人伺候得了主子么?哎,你闻闻,这身上的酸臭味二里地外都能闻到,也不知主子们是咋想的,竟将这些乞丐难民们弄进了府里。”
“哼,跟咱们安置在一处又如何,咱们可是家生子,岂是这样的外奴能比得了的?”
那两个头戴珠花的女子一边嘲讽一边议论着,边说着,边拧着帕子捂住了口鼻,连连朝外退着步子,好似看了臭虫蚊蝇似的,唯恐对他们避之不及。
她们这话一落,周遭几人都哄笑了起来。
宝儿身后十余人闻言,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纷纷低下了头。
许是见唯有宝儿抬眼直直瞅着他们,站在两个头戴珠花的女子身旁的一名男子只一脸谄媚的冲着其中那个身材略微丰盈些的女子道:“鸳鸯妹妹说得极是,他们这些贱奴怎配跟妹妹相提并论!”
话一落,男子忽而朝着宝儿抬了抬下巴笑道:“嘶,这小孩儿怎么也入了府了,不是十岁以下的小童不让入府么,喂,小孩儿,你几岁了,来,过来,让哥哥好生瞅瞅,瞅瞅你断奶了不曾?”
男子的话带着明晃晃的羞辱,他话音一落,他身旁两个男子附和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两个头戴珠花的女子闻言,也忍不住笑得花枝招展。
宝儿闻言,双目紧紧盯着他看着。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直接锐利,丝毫不见任何躲闪,那名男子双眼一眯,竟收起了脸上的玩味,只忽而一本正经的盯着宝儿,冷不丁开口道:“怎么着,这样瞅着老子作甚?有本事来打我啊,打我?呵,你一个贱奴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