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认错的态度倒是诚恳,顺熙帝脸上阴沉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些许, 但说出的话依旧威严无比:“你举荐不力, 自是难辞其咎。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与付明善关系亲厚, 此次举荐他去冀州赈灾, 看得也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你们二人的交情。”
太子诚恳认错:“父皇教训的是,那付明善为人圆滑, 平日里说话做事总能投儿臣心之所好,这才哄得儿臣对他偏重几分,先前未曾摸清此人的品行,是儿臣失职。”
“的确是你失职。”顺熙帝冷哼一声:“逼得百姓造反不说,还险些致使阿宁受害,凭着这条他的命都不够赔的!说他圆滑世故,专会哄你开心,那也是你耳根子软的缘故,身为储君,竟然没个主心骨,被个奸佞小人哄得团团转,日后怎么让朕把这偌大的江山交付在你手上?”
“儿臣知罪!”岑璋伏在地上,一脸虔诚。
顺熙帝虽然心里有气,可这是他和皇后唯一的儿子,说到底心里还是爱护的,却也并没打算真的罚他什么,只是又嘱咐一句:“付明善之事朕自会交由刑部处置,至于你,虽然识人不清,却也全然怪不得你头上,只希望你引以为戒,以后学会任贤举能才是。便如那邵恪之,也是你举荐去的冀州,听闻冀州被他整顿的十分不错,的确是个人才,日后堪当大用。”
“是,儿臣明白。”
顺熙帝怒火消了些,也不愿再多说,只挥了挥手:“去吧。”
岑璋叩了首,起身正欲告退,却又突然顿住,对着龙位上的男人福了福身:“父皇。”
“还有何事?”顺熙帝神色淡淡的,面容肃穆。
岑璋道:“昨日接到飞鸽传书说皇祖母已离开冀州,却把阿宁留下了,儿臣觉得如此是否不妥?那里尚未完全得到整治,只怕再出什么乱子伤了她,父皇可要派人先接阿宁回来?”
说到此事,顺熙帝神色沉重,略想了想道:“你皇祖母既然把阿宁留在冀州,想来如今的冀州在邵恪之整治之下是安全的。前日里朕接到冀州奏报,说那边已经整顿的差不多了,邵恪之这个月底便会回京,既如此阿宁留着倒也无妨,只让她过些日子随邵恪之一起回来便可。”
说完顿了顿又道:“朕虽然属意把阿宁嫁给你,但你是太子,还是该以国事为重,不该整日想着儿女私情。阿宁晚些回来也好,你自己也该收收心,反思己过,争取让朕和你母后满意才是。你当知道,你母后对你寄予厚望,朕想你应当也不会想惹你母后心烦吧?”
岑璋虽然想到漪宁要跟邵恪之一道儿回京心里不畅,可付明善之事尚未解决,父皇又说了这样的话,他自然不敢再多言什么,只得连忙应是。
顺熙帝点头:“无事多去南苑坐坐,阿宁不在,朕又不方便,你多陪你母后说说话儿,免得她孤寂。”
“是。”
——
太后离开后,漪宁在冀州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
冀州的差事邵恪之办得差不多了,这几日正在收尾,却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平日里自然无暇顾及她,她便自个儿四处走走,或者在屋子里一睡便是一下午。
外面天气炎热,她也就比平日里贪睡许多。
这日,她午憩醒来,眼见外面起了风,难得凉爽些,便将窗户打开,站在窗前的案台上练字。
佟迎在一旁坐着做刺绣,被外面的风吹得耳坠都在晃荡,不由道:“瞧着这风,怕是又要下雨了。”
漪宁笑:“下雨好啊,也凉爽些。”前几日闷热的厉害,她正想来点儿雨呢。
佟迎却道:“郡主不是盼着下雨,是盼着晚些回京吧。奴婢听说邵大人手上的事办得差不多了,原是说这两日就回长安的,如若下场雨,可不就得再耽搁几天吗。”
漪宁回过头来嗔她一眼:“这几日你胆子倒是大了,拿此事来取笑我。如今在此处你我二人也便罢了,等回了宫这些话却万万说不得的。”
佟迎闻此神色立马庄重起来:“郡主教训的是,奴婢谨记。”
漪宁倒没再说什么,只继续低头写字。
不经意抬头,却见邵恪之不知何时站在了窗外不远处的位置,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衫子,微风过处时恰有树上的花瓣落下,清风袅袅间,别有一番风味。
“邵哥哥怎么站在外面?”她面上挂着浅笑,唇角有梨涡绽放,恰似春日花蕊初绽,娇俏盈盈,袅娜可爱。
两人隔着打开的窗子,相对而立。
邵恪之道:“原是来找郡主的,但见郡主写字认真,不好打扰。”
漪宁将手里的笔搁下,转身自窗前消失,很快从房门内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