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娘张了张嘴, 红着眼睛问:“南儿,还疼么?”
徐南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问道:“您是说这个?早不疼了,就是近来结疤, 痒得很。”
叶娘吸了吸鼻子,眼睛又红了一圈:“再痒也不能去挠,知道么?”
徐南风点头。
叶娘在她榻边坐了片刻,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犹豫半晌,她扯出一个木讷的笑来,对徐南风道:“南儿,其实纪王什么都跟我说了,娘也想明白了……若真的是你那死鬼爹对你下了杀手,那他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应该的,娘不怪你。”
徐南风心里一咯噔:“娘,你在说什么?”
叶娘顾若罔闻,哽声叹道:“这都是他的报应,报应啊!”
从叶娘的言辞神色中,徐南风大概猜出来,徐谓怕是出事了。
纪王办完事回府,便见徐南风心事重重地倚在榻上发呆。
“南风,在想什么呢?”纪王一身绛紫的阑衫,笑吟吟地走过去,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案几上,“今日去看了母妃,她对你的伤势很是担忧,还托我带了几味宫中的药材过来。”
一见到纪王的容颜,徐南风心情便不自主地明朗起来。她撑着坐直身子,望着案几上散发出香气的油纸包,问道:“那是什么?”
“龙须酥,母妃特意为你做的。”纪王将油纸包打开,白净修长的指节捻起一块点心,喂至徐南风嘴边,“来,尝尝。”
徐南风张嘴吞下,唇瓣不经意间碰到纪王的指腹,彼此都带来一丝酥麻的触感。
徐南风一怔,忙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含糊道:“好吃。”
纪王眼波深了深,将被她唇瓣触碰过的拇指和食指放在嘴中,舔去沾染的残屑,随即深沉一笑,哑声道:“的确好吃。”
“……”你变了,你不是我所熟悉的纪王。
徐南风噎了噎,回想起方才叶娘的反应,心道还是正事要紧。
她坐直了身子,收敛神色道:“少玠,我有事要问你。”
纪王给她倒了一杯茶,温声道:“请讲。”
徐南风接过热茶捧在手心,片刻方问:“徐府……是不是出事了?”
此事纪王并不打算瞒着她,便颌首道:“今日父皇下令,抄了徐府,太子受牵连禁足东宫,徐良娣也被贬为良媛。不过有人替你作证,将徐尚书与你断绝关系一事挑明,故而父皇恩准,你不受牵连。”
徐谓锒铛入狱的消息,并未在徐南风激起太大的波澜,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所有的爱与恨都早已被消磨殆尽。那个负心汉,不值得她为之欢喜哀叹。
纪王略加沉思,徐府被抄没的事在洛阳闹得沸沸扬扬,徐南风重伤在榻,不可能得知这个消息,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他问道:“叶夫人,来找过你了?”
“嗯,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我面前哭了一会儿。”徐南风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娘跟我不一样,我对我爹没什么感情,可她……却是真真正正地爱过我爹,爱得越深,便越是可怜。”
当年十里八乡人人艳羡的郎才女貌,如今却是沦落到这般境地,叶娘一向心软,难受一会儿也是正常的。好在现在的叶娘眼界开阔了许多,若是换做从前的她,定是要哭闹着求纪王救徐谓了。
纪王定定地望着她,沉声道:“南风,我瞒着你动用了李之年,扳倒了你的父亲,你可生气?”
“此事迟早会发生,为何要生气?”徐南风讶然,随即又苦笑一声,“或许有些遗憾罢,没有亲眼见证他的落魄。”
“他们不该算计你。”纪王沉默了一会儿,方淡淡开口,“但凡伤害你的,我必睚眦相报。”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还带着笑意,可传到徐南风耳中却仿若雷霆万钧之重,令人心尖一颤。
徐南风望着他完美无瑕的面容,叹道,“少玠,有时候我真看不透你,明明看起来温柔得像只兔子,可皮毛之下又尽是獠牙。”
“那是因为有你存在,我才会愈来愈强。从前不屑的东西,不想做的事,为了你,我都会去争一争,去做一做。”
纪王笑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面颊:“我想给你最好的,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的眼睛乌沉沉的,泛着深邃的波光。每次徐南风与他对视,都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漫天璀璨的星斗,美得惊心动魄。
她心慌意乱,红着脸闷闷地想:我何德何能,让他如此珍爱?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多年前,我在他落魄之时给他了一个馒头?
情爱之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每次一提到感情,徐南风总会转移话题或陷入沉默,刘怀也不忍逼她,只强忍着内心翻腾汹涌的渴望与爱意,起身道:“该喝药了,我叫人给你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