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王一怔,随即低笑出声。
徐南风:“它从你靴子上跳进了草丛中。”
纪王以手抵着鼻尖,笑得越发灿烂。
徐南风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茫然片刻,纪王却是摇了摇头,面朝她温声道:“天冷了,送你回城罢。”
快到晚膳的时辰了,的确不早,徐南风便没再推辞,转身朝路边停留的马车走去。
走了两步,忽然想起纪王眼睛看不见,这里草地陡坡有些凹凸不平,徐南风怕纪王跌跤,复又走回去,想给他引路。孰料,这一回头,她便看到了此生最为惊艳的画面。
纪王鬓边的缎带上,停了一只秀美的彩蝶。
蝶翅轻轻合动,纤白轻薄的缎带随风翻飞,霎时间,徐南风生出一种错觉,仿佛面前这个温和挺拔的俊美公子会化蝶飞去。
纪王一手负在身后,贵气的紫袍鼓动,尽管鬓边停着彩蝶,却无一丝一毫的阴柔之感,如朗风霁月,卓然而立。蝶的柔美与他的阳刚相得益彰,构成一幅奇特又和谐的画面。
见徐南风久久没有动静,他微微侧首,捕捉着空气中细微的声音,问道:“南风,你在么?”
彩蝶惊扰,翩然离去。
徐南风回神,干咳一声道:“在的。”说着,她向前一步,犹疑着抓住一片紫色的袖袍,“我牵着你,你跟着我上坡,走慢些。”
纪王轻轻颌首,将那句‘让姚江来引路’咽回了腹中,从善如流地让徐南风抓住自己的衣袖。两人前后相隔不到一尺的距离,他可以闻到南风发间的香味,有着极淡极淡的桂子香,跟她这个人一般清新雅丽。
徐南风生怕纪王会跌跤,故而将他的袖边攥得极紧,上等的衣料都起了皱。纪王慢斯条理的跟着,步伐稳健,别说是跌跤了,连半点踉跄都没有,徐南风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疑惑:若不是他眼上缎带的存在,她几乎要以为纪王是个眼神清明的正常人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马车旁,徐南风回首道:“风冷,殿下请去马车里头歇着……”
话还未说完,她便警觉地闭上了嘴,扭头盯着路旁幽暗的小树林。
此时无风,林中却有树叶摩挲的轻微声响,如果不是有野兽路过,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埋伏。
大脑反应过来的同时,身体已做出了反应。她挺身护在纪王身前的同时,已经拔下了髻上锋利的银簪,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同晚霞扬起,散落在腰间,又柔柔地拂过纪王的手背。
披散的发丝更衬得她面容莹白,眼神清冷,有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锋利之感。
夕阳的余晖完全收拢,幽暗的灌木丛窸窣抖动片刻,随即钻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来。徐南风目光一冷,拔簪就要刺去,那人却吓得连连后退数步,举起手苦笑道:“徐姑娘,是我,姚江。”
簪子还差不到半尺就要刺上去了,徐南风堪堪停住了手,略微惊愕道:“姚管家,你躲在树林中做什么?”
姚管家擦着冷汗笑笑,还未说话,身后的纪王先一步开口道:“我之前吩咐他进城去买些糕点,想必是刚回来。”
从城中回来,如何会经过树林?
徐南风虽心有疑惑,但既然纪王开了口,她也不再多说什么,抬手用簪子重新绾好松散的发髻,朝姚江抿唇一笑:“失礼了。”
徐南风练了几年基本功,但还从未真刀真枪地干过,虚惊一场,上马车的时候,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没想到姚江还真的拿出了一大盒点心,红漆木盒,上头印着福寿楼的招牌标识。
姚江将福寿楼的糕点盒子呈到徐南风面前,道:“姑娘,这是王爷特地吩咐在下去买的,给您尝尝鲜。”
纪王处处礼数周全,送了茶叶看美景,看完美景还有美食,徐南风两手空空,越发不好意思了,将糕点盒抱在怀中,小声道:“王爷……少玠费心了。”
“姑娘,您将来与王爷就是一家人了,何须这般客气。”姚江在马车外头插了句嘴,随即扬鞭启程,踏着一地金红色赶往城中。
“我估摸你睡醒后会有些饿,便让姚江去了趟福寿楼。”马车微微晃动,纪王却坐得笔直如松,微笑道,“打开尝尝,看合不合心意。”
徐南风依言将盒子打开,顿时一股浓郁的馨香扑面而来,溢满了整个车厢。
“这么多。”徐南风目瞪口呆地望着盒中五颜六色的精致糕点,打开一层又有一层,一共十八种,每一种都口味不一。
纪王道:“此物名为‘满堂春’,用十八种鲜花酱和牛乳混合制成,只有每年的春季才能尝到。”
徐南风定睛一看,果然每一块糕点都雕刻成不同鲜花的模样,小小的一颗,一嘴一个,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满堂春’的名号,她只在徐宛茹母女的嘴中听到过,没想到今日不仅能见到,还能当做果腹的零嘴吃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