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出此言?”
“既是要成亲的人,又怎能叫阿娘做‘令堂’呢?太生疏了。”
谢少离抿了抿唇,视线不自然的掉向一边,望着不远处的假山回廊道:“你也是。”
他说话惜字如金,林思念一时有些茫然,不太懂他的意思:“我也是怎样?”
“生疏。”谢少离顿了顿,方神色如常道:“你以前,不叫我世子的。”
林思念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嫌弃自己也一样待他过于生疏了。这是委婉的表达他的不满么?
可少年时那声亲昵的‘离哥哥’,她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林思念轻咳一声,又提着裙子哒哒地跑远,不敢再看他一眼。
空气又变得宁静起来。谢少离不急不缓的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平静温柔的注视着她,岔开话题道:“还有什么想要的?”
“挺好,我都喜欢。”林思念倒退着在廊下散步,指尖绕着鬓角的发丝,叹道:“若是兄长能回来参加我的婚宴,那便更好了。”
兄长林肃一直不太喜欢父亲,嫌弃林唯庸私德太差,几年前父子俩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林肃留信一封离家游学,公然断绝了与林唯庸的父子关系。
这一走,便是整整六年。
林唯庸下葬那会儿,林思念远远的看见兄长站在林府门外,一身缟素,朝府中郑重地磕了一个头。等林思念一瘸一拐的追出去时,府门外已没有了林肃的身影,留下的只有两张银票和一封家书,信中嘱咐林思念照顾好母亲。
林肃刚直忠诚,虽父子关系不和,但对林思念却是极好的,她很想他。
谢少离听了,微微颌首,心中有了计较。
俩人在新宅中走走逛逛,直到夕阳西沉,秋风已带了微微的凉意,谢少离才慢吞吞的将林思念送回了林府。
林府中已备好了饭菜,见到她回来,林夫人给她添了碗筷,迫不及待地问道:“怎样,新府邸如何?”
“很好看,又干净又整洁,前庭后院都很宽阔,世子还答应我可以种些花草。”林思念自顾自倒了茶水一饮而尽,长舒了一口气。
谢少离话太少,气场又过于冰冷,林思念跟他待了一个下午,还真觉得有些疲于应付,直到现在心弦才完全松懈了下来。
“世子?”林夫人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点,问道:“陪你一同前往的,是少离?”
林思念点头,给自己盛了碗汤,随口道:“我也没想到会是他亲自前来,不是说新人成婚前不能见面么?果然位高权重就是不一样,办事都是这般任性。”
林夫人却是双眼一亮,笑出声来:“傻孩子,这是好事,说明少离很喜欢你。”
“喜欢我?”林思念瞪大眼,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摆摆手道:“阿娘,您没看到他那样子,脸色冷冰冰的,说话惜字如金,也不拿正眼瞧我,哪有这样喜欢人的?不可能不可能。”
林夫人但笑不语。
几日的时光弹指而过,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二,林思念与谢少离的新婚之日。
清晨,暖阳初升,林思念便穿戴好了凤冠霞帔,紧张不已的坐在梳妆台前。
林夫人用指腹沾染了胭脂,仔细地晕染在女儿饱满俏丽的唇上,满堂喜绸红纸,衬得林思念明艳万分。林夫人不禁欣慰的一笑,夫君交给她的任务,总算能完成了。
林思念抿了抿唇,打量着镜中那个妍丽端庄的红妆美人半响,这才转过头小声的对母亲说:“阿娘,你真的不愿跟我住到谢府去么?”
“快别乱动,仔细弄乱了凤冠和发髻。”林夫人忙托着林思念的下巴,又腾出一手来整理了她满头光彩粲然的钗饰,叹道:“你这问题都问了多少遍了。你嫁入谢府本就是高攀,若还带着一个病弱的老母进门,像什么样子?”
“可是,世子都亲口应允了。”
“他那是客套话,你也当真。”
林思念紧张不安,还夹杂着几分对未来的迷茫,拉住母亲并不柔嫩了的手小声说:“阿娘,我不想离开你。”
她就像一个失去了糖果的孩童,声音有些许颤抖:“好舍不得你。”
林夫人眼眶湿红,却强忍住泪水微微一笑,将女儿的手放在唇边一亲,柔声道:“霏霏勿要担心,肃儿说他这两年不会远游了,会留在林府照顾我,你便安心嫁过去,好生相夫教子。来年等你生了大胖小子,阿娘再去府上给你带孩子。”
说到兄长林肃,林思念心神微动。她知道,林肃能放下面子回来,多少有谢少离的功劳在里头。
那日在新宅时,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句希望兄长能来赴宴,谁知谢少离却记在了心里。
不过这样也好,有兄长照料母亲,她便能放心去面对将来的风风雨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