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离无言辩驳,只好以唇封缄。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林思念便打点好一切,与谢少离一同赶去校场,江雨桐已经备好马车等候在那了。
丫头抱着小谢辰走了过来,哭丧着脸对林思念道:“夫人,您真的要抛下我吗?”
“哪里要抛下你了。”林思念接过熟睡的儿子,笑看了丫头一眼:“我不放心十七一个人,你先替我照顾他一阵,待灭花宫一切稳妥了,你随时可来临安谢府寻我。”
“十七哥哥生气起来太可怕了,我才不想留在他身边。”丫头嫌弃地撇撇嘴,又吸了吸鼻子,懂事地说:“不过夫人布置的任务,我只能尽全力完成咯。”
林思念笑了声,腾出手摸了摸丫头的头,说:“我走了,好生照顾好自己。”
丫头点点头:“您放心吧。”
林思念朝哑巴的竹屋处看了一眼,晨曦迷蒙,什么也看不清楚,她舒了一口气,转身同江雨桐一起进了马车。
谢少离在前头赶车,马车从灭花宫驶出,沿着蜿蜒的山道缓缓前行。
出了门不稍片刻,谢少离忽然吁了一声,停住了马车。
林思念掀开车帘一看,问道:“怎么了?”
谢少离朝身后的某处抬了抬下巴,沉声道:“他在送你。”
林思念瞬间就猜到了谢少离口中的‘他’是谁,忙从马车车窗伸出头去,往后一看,果然是十七。
灭花宫的宫墙上,十七茕茕孑立,在淡青色的晨雾中凝成一个孤独的黑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远去的方向。
林思念之所以没向十七告别,就是怕他会难受,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江雨桐也伸出脑袋来看了看,叹了声:“那小子也是个情种。”
林思念一时面色复杂,心中惆怅万分。半晌,她从车窗外伸出一只手,握成拳,拇指竖起轻轻弯了弯。
距离有些远,她不知道哑巴能否看得清,但她还是想对他说一声:谢谢你,十七。
第69章 真相三
均州常年饱受金人骚乱之苦, 百姓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颠沛流离逃亡了南方,只留下一座死城,满目凄清。
破败的城墙下,一个头发凌乱、满身伤痕的年轻女子蜷缩在笸箩堆成的角落里, 火光明灭,透过竹缝洒进笸箩里, 照亮了她那一双惊惧的眼。年轻女子听着街巷里金人粗鲁的吆喝声,听着宛如梦魇般的马蹄声, 捂住嘴发出无声的呜咽。
“他会来救我的……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 他一定会来救我的!”她绝望地想。
不知过了多久, 那群金兵已经挨家挨户地翻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到逃跑之人的身影。金兵的头目是个高大粗鄙的男子, 他鹰眼般锋利的眼睛扫视周围, 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角落里那堆破败的笸箩上。
金人头目翻身下了马,缓步走到阴暗的角落里站定。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挡住了光线, 将那堆笸箩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男人刀锋般锋利的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邪笑,眼睛如同两点鬼火明灭不定。他露出森森白牙, 伸出宽大有力的手掌罩向笸箩, 用生疏的汉话道:“啊, 小老鼠原来藏在了这儿。”
他的声音很轻, 甚至还有几分温柔,可藏在阴暗里的女子却像是闻见了恶魔的召唤,倏地瞪大眼, 如秋风中瑟瑟的落叶般剧烈颤抖起来。
冰冷刺骨的冬夜,月影扶疏,星辰黯淡,光秃秃的树如同一只只从地表兀出的枯手,点缀着满地的断壁残垣。
寒鸦哀鸣,野狗狂吠,马车前的灯笼在深沉的夜色中摇曳,好像是渴睡人的眼。
谢少离将马车停靠在了一家客栈门前。
这是均州龙腾县唯一的一家客栈,牌匾老旧而破败,挂着斗大的蛛网,看上去很是萧条。林思念摇醒了静谧睡着的江雨桐,轻声道:“江姐姐,找到歇脚之处了。”
江雨桐从梦中惊醒,两片浓密纤长的睫毛抖了抖,像是展翅欲飞的蝶。她轻咳了两声,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望着客栈门前阑珊的灯笼道:“奇怪,这种地方居然还有客栈。”
林思念寻来一张狐狸皮,将儿子裹严实了,这才搭着谢少离的臂膀跳下了车。
尽管她现今腿脚方便了许多,但谢少离仍会像以前那般处处照顾她,像是一个本能地习惯。
客栈老板是个拄拐的独脚老汉,妻儿都死在了战乱里,自己也落下了终身残疾,加之年事已高,不能像其他人一般南逃避乱,便扎根在故土开了家客栈,如一叶浮萍,在这片风雨飘摇的土地艰难生存。
“唉,这些年只见流民南渡,极少有逆流而上的。老倌瞧诸位客官的穿着谈吐俱是不俗,是来这里寻人的吗?”老汉用苍老浑浊的嗓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