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瑞客栈的门口,残灯晕黄,一位黄衫青年失神地站在雨中,仰首看着客栈二楼一直未曾熄灭的灯火发呆,任凭冰冷的雨水将全身淋个透彻,恍若不觉。
“她恨我,不肯原谅我。”韩子逸泛白的唇瓣微微启合,眼中有掩饰不掉的浓浓哀伤泛滥,一如这春雨绵绵,“她竟是,连见我一眼都不肯……”
安淮执着伞走过去,叹道,“皇上,您已经在门外站了五个时辰了,又淋了大半夜的雨,还请为天下社稷保重龙体啊。臣恳请陛下,移驾回去吧!”
固执地推开安淮移过来的纸伞,韩子逸苦笑,“她不是这般绝情的人,她不忍心看到我这样的。安淮,你先回去吧,别看着我……别看我这般狼狈的样子。”
“皇上……”安淮执着伞站在雨中,秀气的眉拧成一团,桃花眼里盛满了忧虑。
“回去吧,安淮。”韩子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朕命令你马上回去!”
无奈,安淮长叹一口气,撩袍下跪,在雨中磕了几个响头,“臣领旨告退,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拨开被雨水粘贴在额头的发丝,韩子逸挥挥手,“你放心,朕自有分寸。”
他这个落魄的样子,安淮又如何能放心?只好退到一处隐蔽的拐角,暗中观察保护。
望着客栈内未熄的烛火,回想起下午在客栈内见到她的情形,韩子逸的心中没由来的一阵酸痛。
七年未见,当年稚嫩的女孩已长成绝代佳人,一颦一笑足以让满园春花黯然失色,美得倾国倾城。
失神地看着楼梯上那孤傲清美的背影,韩子逸涩声道,“楚楚,朕……我寻了你许多年,一直杳无音信……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躲着我,不肯与我见面,我,我知道你怨我。”
望着朝思暮想的人如此冷淡地对自己,一向果决的年轻帝王显得有些局促,语无伦次。
“楚楚,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
丝毫不理会韩子逸的关切言辞,燕楚楚只是看了挡在楼梯口的司徒瑾一眼,淡淡道:
“劳驾,能让一下么?你挡着我了。”
见楚楚要走,韩子逸忍不住朝她迈了几步,哀求道:
“楚楚,你、你转过身来,让我瞧瞧好么?”
楚楚仍是直直望着面色苍白的司徒瑾,双眼毫无焦距,机械地重复着,“让一下,司徒瑾,你挡着我了。”
“楚楚,别这样。你让我看看,我不对你做什么,就看你一眼,成么?”
听到不可一世的帝王用这般哀伤而无奈的语气恳求自己,燕楚楚只觉得莫大的讽刺。背对着那人,她平静地说道:
“公子,你认错人了。燕楚楚六年前就死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简单的一句话,让韩子逸如遭雷劈。
十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不甘心地问,“那你,是谁?”
“……失心人。”
是的,六年前是你亲手毁了我的家,碾碎了我的梦,如今再次见到你,我的心是一片死寂。
没有爱,没有恨,唯有麻木。
“失心……人。”兀自念叨着这三个字,韩子逸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交错着痛楚和悔恨。
“朕不甘心,朕不甘心!”眼望着楚楚二楼的房门隔绝自己的视线,韩子逸眸底的情愫汹涌,“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
一旁的安淮却突然惊叫起来,“皇上,你的手!”
掌心传来阵阵刺痛,韩子逸茫然地抬手一看,这才发现手掌心已被自己掐得血肉模糊。殷红的血珠滚落在地,溅开朵朵血梅。
实在不甘心这样离去,生性孤高倔强的韩子逸竟然固执地在客栈门口,苦苦等着燕楚楚回心转意。
这一站,便站到深夜。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淋在身上有着彻骨的寒意。客栈里静悄悄的一片,毫无动静,韩子逸垂下酸痛的脖子,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清落寞。
她,当真这般绝情?亦或是将自己的真心悔恨当做是苦肉计?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客栈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接着一条白影从中钻了出来。
韩子逸满怀惊喜地抬起头,却在见到到来人的一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掩饰不住懊恼和失望,韩子逸眯着眼睛问道,“是你?”
“陛下……”司徒瑾撑开伞,四处打望了一番,这才将大半雨伞递过去,替韩子逸遮风挡雨。
司徒瑾着急而小声地劝道,“陛下,楚楚已经睡下了,您快回去吧,要不去客栈休息一晚再作打算也成!总站在这外面淋雨怎么行,居然还没带一个侍卫!要是遇上刺客怎么办?”
韩子逸却是不语,甚至连看也未看他一眼,如一块接受风雨洗礼的磐石般威严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