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颜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我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哭。第一次见我流泪，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替我轻拭着泪水，一遍又一遍的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莲，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所有人都离我而去了，只有你，只有你……”烈火舔舐着我的衣角，火亮的光，冲天而上。我捧着他的脸，爱恋的、凄然的，朱唇似血。“阿颜，我们去死好不好？我们一起有尊严的，同璃国一起死亡，好不好？”

我疯了，彻底的疯了！染上疯狂的眸子。恍惚的一瞬，明颜似乎在我那双不可一世的紫眸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泪光。

烈火中，他凝视我良久，空气中充斥着浓烟和血腥味。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一如往日的深情宠溺，温柔地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说，“其实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我可以带你走，现在就带你走，谁也无法阻止！我们可以归隐山林，在一个宁静安详的地方种一池莲花，生儿育女，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莲，你愿意吗？”

抛却天下，归隐山林？呵呵，傻阿颜，我这样的人——我这种罪人，那还能期望安详和幸福啊！

长久的沉默，仿佛隔阂了千年的岁月。终于，他问，“你宁愿死，也不愿舍弃这枯朽的宫殿？”

我轻笑一声，望着他不说话。

“我明白了。”明颜轻轻地吐出这三个字，轻得好像不忍惊破一个脆弱的梦境。接着，他展颜一笑，灿如春花。

后颈一阵剧痛袭来，我眼前一黑，盛满惊愕的眼睛还来不及看他最后一眼，便昏了过去。长久的昏睡中，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

梦中，我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少年执着剑立于血泊中。烈火如歌，白发胜雪，阿颜苦涩的、温柔地朝我笑，一直笑一直笑，凄美而灿然……

“对不起，莲，我终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你死。你无法放弃的那些，就让明颜来为你守护……”

如果时间倒流，如果可以，我一定会阻止你、求你不要放手！

——阿颜！

下一刻，他执起遗落在地上的宝剑，决然纵出火海。

面对攻入宫中的起义军，他长剑一横，插入地中，犹如一尊战神般昂然伫立，岿然不动。

出乎意料，叛军的最前端站立的，竟然是落紫英和安宁公主——落习袖。

落习袖皱眉看了看从烈火中出来的白发少年，侧首问落紫英，“这就是璃国颜王？挺年轻的。”

落紫英锐利的目光盯着明颜良久，才朗声道，“君明颜，交出君莲舒便饶你不死！”

“我说起义军怎么攻得这么快，原来有你在背后操控。”明颜直视着他，淡然冷笑一声，字字珠玑，“传说中，凤凰只有经历烈火的磨炼才能获得永生。凤之涅槃，我身后站着的，在那层层烈焰红莲中女人，经历了世间最痛苦的欺辱、磨难和背叛，也在生命的最后接受了烈焰的洗礼……却，没有获得永生。”

“什么？你说什么！她在里面？她在里面！”落紫英望着他身后灼灼燃烧的昭阳殿，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慌乱惊愕。

“璃国在，明颜在！璃国亡，明颜亡！”

明颜仰天长笑，下一刻，他手中的剑便穿过千军万马，直直刺向落紫英……

而在此时，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昭阳殿轰然倒塌。一切繁华，付诸烈火，堙没殆尽。

第35章 结局

我是尖叫着惊醒的。

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简陋的小屋内，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心口处紧张快速的心跳声证明我此刻还活着。

“你醒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凑上前来，身穿着发白的粗布衣裳，神情淡漠。青白的脸上有一道扭曲的疤痕，从眉骨斜划至嘴角，触目惊心。

“你是谁？”我有些惘然地问她，思维忽然有点断线，完全无法把现在的处境和昭阳殿的那场大火连接起来。

我吃力地坐起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努力回忆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叫聂红绡，曾是颜王爷的心腹侍卫，现在奉命照顾你。”那女人淡淡地说着。“那些影卫把你送过来后就都走了。”

从她的口中我知道，璃国最终还是灭亡了。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心里还是空荡荡的，有些尖锐的痛楚。我愣愣望着她，颤声问，“阿颜呢？”

聂红绡漠然地盯着我，眼中有着明显的厌恶。她摇了摇头，说，“派出去打听的人还没消息，大概是死了。”

我不知道她为何那般讨厌我。也是，我这样的女人，这样的暴君，应该是被所有人嫌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