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这十几年杳无音讯,孤王只当你是死了呢!既然还记着当年的誓言,你又为何到现在才出现?孤王最艰苦的那段时日你又在哪儿,嗯?”
“臣在允阳奴役了两年,然后找了个机会逃了出去,寻得个僻静无人的乡野村庄安心念了三年书。又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于是臣十八岁那年去了姜国,在那儿混了六七年才将他们的风俗国情弄个明白。”
李若还似当年那般意气风发,明朗动人,只不过成熟了不少。她起身捻着牡丹花瓣,侧首笑道:
“即便身处异地,臣也是时刻关注着璃国大事呢!”
想起了一件事,我略一沉吟,道,“你经历了何事,孤不想过问。孤王只问你一句——十年前曾有神秘人进献了一瓶‘曼陀罗毒’,并要孤王将此毒投放至母王身上,声称可于无形之中损伤母王神智,让我择时取而代之……”
我挑了挑眉,朱唇缓缓绽开一抹冰凉的笑意来,“那个送毒的人,是不是少如?”
十年前,母王毒发,神智混乱不清,太医束手无策,我本想趁机让母王传位与我,不料事情节外生枝,群臣力推太女君婉怡登位。最后逼不得已,我带着三千精兵冲入皇宫血洗帝京,这才逼得君婉怡主动将王位让与我。
毒杀亲母,现在知道我这件事的人死得差不多了,若当年送毒药给我的神秘人真是李若,那我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容忍这个隐患存在的。
既然她当年可以如此狠绝地催我篡位,难保日后不会教唆别人造反。
李若,如果你回答我的是一个‘是’字,那么,我便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赐你一个全尸。
李若愣了半响,似乎不知如何措辞,眼神有一丝犹豫一闪而过。在接触到我探寻的目光后,她却忽的扑哧一笑,道:
“哪能呢,陛下!臣可没有这般神通广大,如果不是陛下您登基称王,璃国还指不定会崩坏成什么样哩!嘻嘻,您这是顺天命而为,哪是臣这种蝼蚁小辈能左右的?”
“是么?”
我拖长了语调,试探的目光死死锁住李若,想要从她的眸子中寻求一丝的不安和躲闪。李若也定定地直视着我,眼神一片清明澄澈,坦坦荡荡竟是连半点涟漪也没有起。
李若啊李若,你还真是聪明!识大体,懂进退,不邀功,你的每一句话都世故圆滑、滴水不漏。可我也不傻:须知曼陀罗毒只生产于姜国呢!我可不记得在姜国有除了你以外的故人了。
只可惜,就算我千方百计想要杀你,却找不到一丝缝隙可以钻破。李若,你果真是个善于明哲保身、窥人颜色的人才啊,若我利用得当,他日必定将成为我的肱骨之臣。
缓下面色,我破冰一笑,“少如若是对我忠心,孤自是什么顾虑也没有了。”
李若撩袍下跪,“臣既是为年少时的梦想而来,便必定誓死效忠陛下!”
梦想?时隔这么多年,你竟然还保留着这样东西么?只可惜,你的梦想是大璃国,而不是我君莲舒,若是别人做了大璃的王,你也一定会这样对她说出这样的誓言吧?
我身边绝不背叛我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明颜。
我犹豫了片刻,终是伸手将她扶起。
李若对我展颜一笑,端起一杯琉璃清酒朗声道,“为了大璃盛世,臣,敬陛下一杯!”
在酒杯相碰的那一声脆响里,我仿佛又听到了当年那少女意气风发的语调铿锵传来:
“十年磨剑试锋芒,世人皆嘲我自狂。一朝俯仰渺昆仑,指点江山笑吕梁。长羡苍鹰击天翅,愿效蛟龙腾九阳。少年未负凌云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十年磨一剑,李若与明颜,是我这一生一文一武的两把利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是相信了李若便不会再后悔。
但如果有一天,你们谁敢负我,那便是万劫、不复!
次月十八日,我正是登基称皇,年号凤安。
寅时,我便由宫人伺候起床,一件一件套上繁复沉重的冕服。
先是银白云锦里衫,再是百鸟朝凤穿花大红箭袖,软貂皮护腕。接着是红底暗纹飞凤滚云宽袖拖地大袍,黑底绣金双凤戏珠暗纹腰封,下面着金穿银百蝶浅绯百褶罗裙,脚踏金边鹿皮小靴,再是佩绶、玉玦等诸多小物件。
然后宫人仔细地将我垂腰的墨色长发高高盘束起来,戴上雕凤纯金镶大珍珠冠冕,插上镂花垂暗红飘带金笄。
最后一步,便是女皇的妆容。
按照皇家礼俗,女皇的妆容要庄重英气,以牡丹妆为重,象征着繁华富贵,国运亨通。
侍婢端来黛笔朱砂,正准备给我描眉,蓦地却横生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来,轻轻握住了侍婢手中的黛眉画笔。